当晚,戛玉受寒发热,卧息十余日。
她的婚礼已在筹备中。吉期定于当年冬月。
多士原打算在南市近旁的嘉善坊购屋。戛玉嫌嘈杂,更中意与皇城一水之隔的洛滨坊,地段优,兼具富贵与野意。于是,蘧相公相助一部分赀,于洛滨坊东北角买下一处宅第,并屋后的隰地。
独山去看过,回来向病榻上的戛玉详述:“隰地上水塘密布,芦荻繁茂,有野鸭、鸿、鹳、鹄等栖居,并若g渔户;向北,是一片水田,赁与佃户,每岁可收租三十石;再向北,是洋洋洛水,可向天家租借水道与船,夏日泛舟游赏。蘧公退居伊洛之原后,也可以走水路去探访。”
戛玉问:“租金是多少?”
独山早已算过:“一百石粟。”
戛玉直觉地感到不能负担,“租不起。”
独山却道:“租得起。荀郎吏禄里,当可匀出一百石。”
戛玉摆首,“恐怕不能。他要赡养岭南亲属,最多能出五十石。”
独山颇了解她的经济情况:“你还有族田收入呢。”
戛玉笑道:“才十石尔。”
“无妨。”独山一挥手,继续算帐,“杜郎为皇城卫,若随蘧公搬到伊洛之原去,上下值多有不便。他子母必来与你同住,总得出一分家用。”他说的是戛玉长姊杜夫人母子。
戛玉不忍:“这宅子我阿耶有出资,他们来住天经地义。”
独山振振道:“那是居住。他们也要去伊洛别墅,也要坐船的,当出一部分租金。你若抹不开面子,我去同杜郎谈。”
戛玉算了下,“便是他们肯出,至多也只能再得十石。另三十石从哪里来?”
独山与兜底:“我借你。来日荀郎升迁了,有富余了,再还我好了。”
多士来探病,两人将这项新增开支报与他知。
婚后,两夫妇的经济暂时是分开的。以多士小康水平的吏禄,养戛玉这样的雒城淑媛,会很吃力。蘧相公心疼nv婿,主动承担戛玉一半的用度,并且叮嘱nv儿,有时间进g0ng打日工,补贴家用。
g0ng中四时有许多仪礼,如皇后亲蚕礼等,需要已婚贵妇参与,赏赐很丰厚。
戛玉也心疼夫婿。这五十石,是她认为多士一定可以负担得起的。可账单落在多士手上,仍是沉甸甸。然而,他明白,戛玉才及笄没多久,心理上还是小nv孩,婚后会频繁地归省,甚至大半时间耽在蘧宅,洛水道和船对她是必要的开支。
婢nv送来h连汤。
戛玉总是等多士来,才肯饮药。
独山于是起身,“我去看窑。”他在上yang0ng开了一个窑,给戛玉烧嫁妆瓷,器形与纹案都是自己设计的。离开窑场,又马不停蹄地前往西苑织室,检查戛玉嫁妆衣制作进度。
从织室出来,已是日暮,腹中馁鸣,往阿娘和明院太后处晚食。
咸yan县主独y也在,讽他:“外间人都笑你呢,张公吃酒李公癫,荀郎结婚泾郎忙。”
独山坦然道:“蘧相公案牍劳烦,诸蘧郎宦游在外,司徒、杜夫人又都是nv眷,唯我有暇,怎能袖手?”
婚礼次晨,戛玉醒得极早,悄然转侧卧,打量一旁熟眠的新婿。
好几位过来人告诉她,订婚后,日日觉得后悔。后悔的情绪,在婚礼次晨会达到顶峰,棋子落定,一举葬送了其它所有可能。尤其是见夫婿餍足了q1ngyu,四仰八叉倒睡,一浪一浪的鼾声震得罗帏哆嗦,意识到自己彻底落入这贼厮之手,简直悲从中来,委屈得直哭。
戛玉望着多士,看了又看,并不想哭,心里喜欢得很。
他是上好的衣架子,未官时穿白袷,初入仕时穿惨绿衫,婚礼时穿绛红袍,都鹤立j群。便是现下,一身素絺寝衣偃卧,呼x1里微带酒气,亦有玉山倾颓之势。
世间最好的,给个天子也不换。
也常有人称赞天子英伟。戛玉觉得那完全是不要脸的谀谄。天子看上去就像一头棕熊。难怪皇后总是怏怏不乐。
昨夜临睡前,她拥衾坐在卧榻上,看着他在榻前宽衣。解袴带的动作好风流,“不堪入目”。她心里发慌,大声警告:“我怕痛。我说几时可以,才可以。你不得冒进。”
完全违背nv傅婉顺从夫的婚前教育。
她的头发遗传有胡人血统的歌姬生母,天生h且细,髪丝有细波浪纹。灯下看,金褐se,蓬蓬然,仿佛小兽炸毛。虽然形t小,爪牙一样有威胁力。大猎犬看到,可能也摇摇头走开。
多士答应着。
她不放心,又凛然指出:“酒醉不是胡来的借口。”
多士保证:“不会借酒妆疯。”
果然一夜无犯。
此刻,戛玉又检讨自己:是不是太娇蛮,有亏妇道?而且,nv傅谈及x1ngsh1,称之为“鱼水之欢”,重点在“欢”。自己是否也错过了什么?
她一点点蹭,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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