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太安城里做羊汤数一数二的去处。大雪日痩羊楼里的雅坐包间都提前给订了出去,从一大早开始这楼里便人员往来络绎不绝。到了中午时候门外依旧飘雪不停。就连主道上的积雪也已经有一尺深,停在痩羊楼后院的几驾车马给大雪覆盖,看起来像是用积雪捏成的形状。二楼的雅间里的几个公子哥已经从早上坐到了晌午,痩羊楼里极好的女儿红都喝干了四五坛,桌子中间沸腾着羊汤的铜锅已经加了十几次汤。几人却仍然没有离席的意思。有别的客人来痩羊楼的掌柜只能让他们稍等,待其他地方空出来了才能给安排上,雅间的这几位爷可是真心不敢搅扰。坐在上位的那个,瞧见没,生的北人南相肤如凝脂,细眼长眉简直比女人都好看,那是京兆府尹孙大人家的公子孙熙邺。坐他旁边的那位,别看貌不惊人体态一般,那可是管校尉管大人的儿子,俗话说虎父无犬子,管天宁才年仅二十三便从军做到了游击将军,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五品大员了。挨着门口的那个也不是俗人,翰林吴大人家的侄子,今年举试的探花郎,胸中才高八斗腹内诗书万卷,是个随便作首诗都能让太安城里的小姐千金们流泪湿巾的大才子。其余几位也都非富即贵,随便单拎出来一个都不是掌柜一介低微能得罪的,更何况他们还足足凑了一桌。可偏偏就还真有人不开眼的去招惹。三个披着漆黑斗篷的汉子进了楼里,招呼店伙计过来就问还有雅间没有。伙计说是没有了,咱这小店二楼雅间总共就那么几个,除了天字号的其余客人也都是刚来,估计还得等一会。天字号怎么了?三人摘下遮挡风雪的斗笠,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天字号的几位爷从早上就来了,现在还没走,估计这一顿可得吃到晚上。伙计老老实实的回答。凭什么啊!他们的肚子是能填海啊还是能装山啊!三人当下就不乐意了,蹬蹬蹬上楼就要找人理论。伙计一下子傻了眼,几个人都没能拦住,最后还是让三人上了楼去一脚踹开了雅间的木门。屋内几个人正巧说到了近日在朝堂上被提为辑武司司值的宋知命,还说今后要不要去拜访表示一下,毕竟新人权贵结交好了绝对堪有大用。结果还没能讨论出个所以然雅间的木门就让人一脚给踹成了两半。“就是你们几个小崽子占着雅间大半天?吃完了就赶紧给爷滚蛋,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三个彪形壮汉进了屋里,张口就是不客气。伙计怕出了岔子忙把掌柜的叫来,掌柜跟在后面听见动静险些就直接给吓昏过去。“三位爷三位爷!这屋里的都是咱们当朝大员家的公子,可不敢得罪,我这就让人收拾出来雅间!”掌柜赶忙挤过去,挡在三人身前小声提醒,然后又不断给桌上那几位喝的醉醺醺的公子少爷赔罪道歉。管天宁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份委屈,就连在军伍里他的上级也都得卖他老爹几分面子,被人踹门而入当下就给激起了火气。“你们三个哪儿来的狗东西!搅扰了老子的雅兴信不信叫你出不去痩羊楼的大门!”其他几个也都一贯张扬跋扈,还从没有人能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也都摇晃着身子站起来破口大骂。“我当太安城里的权贵子孙有多大能耐,一群醉鬼而已。”这话一出直接让吴镇凡几人炸了锅,直接掀了桌子就要动手。结果刚冲过去的几个几下就被撂倒在地。管天宁酒量在几人中最好,此刻还有几分清醒,见三人都是练家子便吹了一声响指,片刻就听见呼啦啦一队穿着便衣的人马举着刀棒挤上了二楼雅间。“杂碎告诉你,还没有几个人能在太安城里横着走!”“这话在理,不过管将军似乎也不能吧。”场面刚一僵持就听见有人接过管天宁的话茬反问了一句。“你又是哪根葱?”管天宁看见一个白衣青年从人群里走过来,便以为是跟那三人一伙。“在下宋知命。”来人进了雅间稍稍欠身,表明了身份。宋知命?!孙熙邺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就是辑武司的第一任司值!“奉陛下旨意,太安,东海,南诏三地全面禁武,今儿大雪本不想搅扰几位的雅兴,可职责在身不可不作为,怎么着,管将军跟下官走一趟?”“既然知道我们几人,那就应该详查清楚了再做决断,相信宋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孙熙邺走到前面行士子礼。“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刚有人一出来亮刀兵您宋大人就现身,我要去京兆府尹那里说个明白!”管天宁也不笨,但还不够聪明。“下官只管禁武管刀兵,其余是非一概不问,有什么话还是到了辑武司再说。”宋知命毫不让步,一时间剑拔弩张。稍微僵持最后还是管天宁先服了软,这禁武令毕竟是在皇帝的授意下搬出,就算日后这事儿给捅到了皇帝那里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于是先前持了刀兵乌洋洋的一群人都在下大雪的这天给押去了辑武司。游击将军管天宁因为聚众闹事被关押,这事儿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太安城。恐怕不止是太安,这天下东西南北都要变天咯。很多人都从管天宁被罚这事儿里咂摸出了点什么别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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