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辛黛的手,无论她奋力挣扎多少次,大手却始终纹丝不动。在陈墨看来,这兄妹俩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陈墨,我很感谢你。有空我想请你吃饭。”詹辛德抬眼对上陈墨的双眸,唇边挂着温和的笑意。
陈墨仓促地垂下眼,两根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撂下一缕长发,遮住了微红的耳朵:“好啊。”
辛黛未曾想到,当牙医竟然这么赚钱。
cbd两百多坪的房子,装潢低调奢华,吃穿用都是中产阶级水准。辛黛打开冰箱拿了瓶巴黎水,这两天过得太过滋润,恍惚间以为自己变回了当红女星秦羡仙。
黑暗中,男人又一次悄无声息地靠近,辛黛转身朝他微笑:“哥。”
“这么晚还不睡?”辛德似乎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微卷的发尾微微盖过眉梢,水珠顺着发间向下滴落,却被挡在细密的睫毛上。
白日里梳三七分油头的轻熟男,在黑夜放下刘海摘掉眼镜,竟有种丝毫不违和的少年感。
“有点口渴。”辛黛后退一步,啪地合上冰箱门。
他穿了件宽松的灰色薄衫,双手背在身后,上半身前倾缓缓向她逼近,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微眯,细细地端详起她的表情。
辛黛上一次感受到脊背发凉的寒意,还是她在末世最后一年接s级任务时。返程途中遇到一波受感染的乌鸦群,自顾不暇的她眼睁睁看着伙伴们一个个被鸦群啄食。活生生的人,就在鸦群如蝗虫过境般蜂拥离去后,顷刻间成了血迹未干的骨架。
此刻的恐惧绝不比那时少。
“小黛,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辛德语调温柔至极。似是在说悄悄话,但又不是。
他的声音很轻很好听,像云顶端的棉花糖,细软绵密,挠得她耳朵痒痒的。
一滴水珠顺着他的发丝滴在她眉心,辛黛呼吸猛地一滞。
明明他在冲着她笑,可她就是冷汗直冒。
“不记得。”
辛德眼睛一眨不眨,不断探究她的眼神,辛黛强装镇定,努力将呼吸频率保持稳定。
又过去很久。
直到她眉心的水珠风干,他终于挺直脊背,轻笑:“不记得便不记得吧,床头柜上的药记得吃。早点睡,明天哥带你去医院做检查。”
辛德像面朝着辛黛来时那样,面对着辛黛离开。一步步后退,消失在在厨房外的拐角处。
屏息听见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辛黛终于卸下防备,双腿一软,顺着冰箱直直滑落,跌坐在冰凉的地面,红着眼眶大口喘息。
这两天她确定了辛德辛黛的亲兄妹关系,确认了辛黛的ptsd精神病确诊病例。
但她却没法确定,辛黛的病究竟因何而起,没法确认辛德对辛黛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
没法破解门窗上双层护栏的密码,没法算出大把药片里超出的激素剂量,没法了解他刚才背在身后的手中,那支针筒里药剂的功效。
詹辛德。
辛黛觉得,这个未知的男人,比已知的末世还要可怖。
几日前,城郊监狱。
“老刘,233和345又动起手了,你带上两个新来的实习生,去调解下纠纷。”
收到命令,老狱警翻开警校送来的学员名册,快速扫过资料,选出两个成绩最优异的年轻人。随即急匆匆走出门,一边摁下对讲机指挥:“张向阳,顾启衍,速速前往休闲厅。你们运气不错,实习第一天,就能碰上咱狱里最能制造纠纷的当事人。”
两个小狱警激动无比,跟着老刘前往休闲厅,在门口便听见一阵阵起哄欢呼声。
一个高大魁梧的壮汉跨坐在年轻男人腰上,扯着他的衣领,一记又一记重勾拳袭去,一边兴奋地嘶吼着:“魏一海,你他妈不是嚣张得很吗?刚才像匹狼现在像条狗,之前打我的狠劲哪儿去了?”
鼻青眼肿的年轻男人一语不发,半歪的脑袋始终盯着墙上的电视屏幕。脸上的血越来越多,他却不痛不痒,毫无反应。壮汉愈发懊恼,满嘴污言秽语蹦了出来,拳头愈发狠戾。
“魏一海,快点住手!”老刘正言厉色,第一个冲进去,望见被人吊打的魏一海时,愣了足足十秒。
“前辈,怎么处理?”小狱警询问。
手一挥,老刘自己却先冲了上去:“按照惯例,先把人拉开。”
相比被两个狱警拉走时仍处于暴怒状态的壮汉,那个躺在地上的年轻男人着实冷静得出奇。他依然望着电视的方向,满面血污,破裂的唇一张一合,发出细弱蚊蝇的沙哑声音。
“……有缘分相处,没名分相爱,偏偏最,般,配。”
白净清秀的小狱警在旁蹲下,扶起地上的年轻人,顺着他眼神抬头望向电视,笑道:“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老歌新编,秦羡仙唱的这个版本很好听,我是她粉丝。”
年轻男人抬手,隔空抚了抚屏幕上女子的笑颜,满是鲜血的脸微微扭动。
他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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