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远嗓音轻缓,声音中夹杂着许些笑意道:“怎么?我们小可怜也想拜佛?”听起来像揶揄,可徐思远却真转身,从一边的案台上拿过六根线香,就着一旁的烛火点燃了。转身递给了沈颂三根,然后简洁地介绍流程道:“拿着香举过头顶,跪在蒲团上拜三下,许出你的愿望。”如他所言,沈颂真这么做了,而徐思远也在一旁陪他拜了三拜。起身时,沈颂却突然开口道:“那我离开了,你会来找我吗?”徐思远顿了一下,忽而笑了,偏头看向沈颂,烛光映得他的侧脸格外温润,声音轻缓道:“会啊。”他一直都知道沈颂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小孩,也许是少时的缺失,亦或许是沈颂的特别,徐思远几乎对他有求必应。“那你…以身相许。”徐思远微微瞪大了双眼,然后在沈颂的视线下笑的一发不可收拾。他拍了拍沈颂的肩膀,有些头疼的说:“…不是这么用的。”“那是怎么用?”沈颂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徐思远把香火插在香炉里,有些头疼又好笑的含糊道:“……反正不是这样用的。”沈颂也不管这么多,可能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不想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家。他想,至少徐思远答应了他,他就有个盼头。“好好好,走吧走吧。”徐思远拗不过他,胡乱哄着他,以最快的速度拉着他走出庙堂,一秒也不想多待。徐思远给沈颂送回屋里,替他掖好被子才放心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徐思远便看见方丈坐在院子里,抬头望着明月。徐思远自知躲不过,转身给院子点上了灯,平静地问道:“方丈怎么来了?”方丈淡淡地收回目光,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只是叹了一口气,道:“徐施主,世间凡事讲究一个因果。”寒风划过枝杈,发出空灵的声音。徐思远轻轻的笑出了声,直直的与方丈对上视线。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下的暗涌,仿佛只有在这夜晚中才能窥见一二。“因果。”徐思远若有所思的重复着这个词,犹如他从来窥不见命运。即使相信神佛,也从不屈服。“那就让这因果带我去往我该去的宿命吧。”分道之后几日,徐思远也没再看见过方丈的身影。不过他也没再久留,散节后便下了山。“你说你,非要气师父干什么呢?”寄尘靠在一边的门框上,颇为无奈的看着他。在京城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徐思远就像一潭清水,一眼就能望到底的那种。
但那风轻云净的假象下,是湍急暗流,是漩涡,是一去不返的深渊。徐思远弯了弯眉,一双深邃的眸似笑非笑,看着他说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我注定和佛门无缘吧。”下山后不过几日,徐思远又开始忙了起来,只不过多半是在宅院里办公,偶尔有什么重大事故才会出门。沈颂每天都会跑过来找他,有时碰见徐思远在办公时,就自觉拿着画册坐到离他不远处开始画画。久而久之,前来汇报的官员也认识沈颂了。这天,沈颂照例来找徐思远。“沈颂又来寻知府了吗?”一个白胡子的老年官员正站在院子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他,和看自家子孙一样。“嗯。”沈颂应了一声,就听那老头说:“那你可要等上一会儿了,知府大人又病倒了。”屋内徐思远穿着一件单衣,裹着厚重被子,有些头疼的扶了扶太阳穴,面前的大夫给他把完脉,行了个礼而后道:“大人只是受寒了,过几日便会好。”闻言,徐思远轻笑了一声,随口回答道:“好,你先下去吧。”雪后初霁,晴日探窗。徐思远盯着平铺舒展的阳光,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微凉的触感透过经络传来,在这难得的晴天里感受不到一丝暖意。不知过了多久,徐思远的目光微动,便定格在门口那一小只身上。沈颂站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外面的阳光涌了进来,在屋里的地上落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徐思远弯了弯唇,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徐思远看着他坐到自己身旁,开口问道:“站多久了?”沈颂低着头,闷声回答道:“没多久。”徐思远咳了两声,但眉眼依旧带着一些上扬的弧度,对他说道:“我染了感冒,这几日先不要和我待一起,省得传染我们小可怜。”他语气温柔,声音轻得好像没有重量。可就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沈颂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这几天,沈颂发现出入徐思远的院子的人越发多了起来,频繁的像要把门坎踏破。不知道为什么,沈颂越发觉得不安起来,刚开始只是以为是错觉,便压在心底,但这几日越发清晰起来。直到这天傍晚刘姨来给他送饭时,突然提了一句。“话说,公子病好得差不多了。阿颂应该明儿见到公子了。”沈颂的动作微动,转头看向徐思远院子的方向,内心莫名沉重。另一边,徐思远看着天边月圆,感叹道:“明天又是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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