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的笑意如明月皎皎,将这本就清风朗月的人衬得如水般温柔。瞧见这神情的小厮婢女都想:若是大公子能如此看我一眼该是何等幸事。但容渊到底不是常人,他想的却是:他都没对我这么笑过!嫉妒由心而生,容渊唇线拉平,说不上生气,心情却也好不到哪儿去,淡淡喊了句:“云升。”洛云升从来没被单独喊过名字,听起来过于亲热很不适应。他不大高兴地侧身回眸,对上容渊的眼神,示意他赶紧把无关的人赶走。谁知容渊却勾出个颇叫人胆寒的笑,朝他伸手,语气招猫逗狗似的哄说:“回来”。洛雅晴立时拉着他袖子摇头,仿若他要是走出这一步就要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洛云升安抚地牵着小姑娘的手,只看着容渊,想弄明白这人是在发疯还是演戏,抓住这一点空隙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应对。他既没忘记给“靖安王点脸色看看”在容渊的容许范围内,也没忘记今日来此的目的是带走洛雅晴,他只是更坚定了这个目标。洛云升垂眸,握紧洛雅晴的手,用无声的对峙告诉了容渊答案:今日我一定要带她走!洛云升不过去,容渊自然会过来。他又不是什么有原则、要脸面的君子,一个性格阴晴不定说发疯就发疯的王爷,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做的?只有他不想做。容渊往前一步,洛雅晴一手死死拉着洛云升后退了三步,泪眼婆娑、楚楚可怜地叫哥哥,然后狠狠瞪向容渊,恨不得用目光把他砍成三段。懦弱和勇敢同时出现在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身上,会让她看起来更值得帮助,但容渊显然没长几分同情心。“虽说是亲妹妹,但到底男女授受不亲,云升,放开她吧,不合适。”容渊声音低缓,乍一听是温柔的,再一听便觉得是威胁,加上他面无表情的面孔,颇有“我的恐怖情人”的风范。洛云升简直为之侧目。这要是演技,那真该推荐他下辈子投胎到娱乐圈文里拿小金人。洛云升等了一会儿,旁人看像是在犹豫,大家都以为他要回到容渊身边,谁知,在容渊伸手牵他时,他竟撇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容渊:“……”他还真躲?就算是演戏,容渊还是差点气笑。
由此,他脸色一变,跨步向前,大马金刀地坐在厅中主位,长腿一伸,端起桌上的热茶慢饮,面色已称得上阴沉了。三人在厅中一动不动地较劲,洛华昌冷汗都快浸透后背的衣衫,终于想起来该把人全都遣散,不能让他们见着靖安王的龌龊。二房三房从来都是依仗这个大哥,他一使眼色,洛家二爷三爷自便起身,憋着声气将众人遣散,自己也趁机跑了。最贪的老三更是直接跑向了库房——那一箱箱的回门礼可太乍眼了,若不趁着尚未清点捞出来花花,他这大侄子可就白嫁了!可见,这院子里盼着洛云升好的一个没有,觊觎金银的却大有人在,所谓世家大族的龌龊被他们演绎得淋漓尽致。那边贪财的跑了,这边偌大的正厅霎时间只剩下他们四人。洛华昌其实也不想留在这厅中,他心中的恐惧从见到靖安王开始就没散过。再者说,他也根本没做好应对这回门礼的准备!昨夜午时靖安王府来人告知“王爷明日与王妃一同回门”时, 洛华昌惊得几乎一夜未眠。此前,他根本没想过洛云升还能回洛家,甚至不觉得他能在靖安王府活下去, 早早做好了替他收尸的准备。他图的从来不是什么回门礼,他图的是洛云升的买命钱!只是如今他是洛云升的爹,是洛府的主事人, 靖安王在前,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擅自离开。作为男人, 洛华昌深知, 他该帮这可怜的嫡子说几句话,但……洛华昌用余光瞥了眼面色不虞的容渊,当即做了决定。拳抵着唇清了清嗓, 洛华昌上前几步轻轻拍了下洛云升的肩膀, 摆出慈父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杀人诛心:“升儿, 你既嫁入靖安王府,便是王爷的人了,王爷要你做什么你便该做什么,不要闹脾气。”洛云升皱眉,他也不以为意, 继续劝道:“正所谓君为臣纲, 夫为妻纲,你与王爷既是夫妻也是君臣, 还不快听王爷的话, 到王爷身边乖乖坐下?”洛华昌觉得自己苦口婆心说这些是为了洛云升好, 洛云升却只觉得他说的什么屁话!由此,看向洛华昌的眼神中除了难以置信的悲切, 还有藏了许多怒火。洛云升演技未必精湛,但眼中一闪而过的难以置信真的不能再真——哪儿有爹这么和儿子说话的?封建渣滓就该送到地府回炉重造。于是更想暗自寻个机会踹这迂腐的老头两脚。两句话之间,洛云升已经把洛华昌划进了“垃圾”的范围,但洛华昌一无所知,他那米粒大小的父爱促使他心中升起了发丝般粗细的愧疚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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