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手机,纪筝缓缓呼出一口气。
生活从来都不是电影,日子在推着人往前走,没人会一直停在原地。
她坐在路边长椅,一辆车停在她面前,弗兰克斯下来,吃惊道:“纪,你怎么会自己在这儿?”
他半蹲下来,用手背碰碰她的额头:“你是发烧了吗?”
纪筝抬起黑漆漆的睫毛,看着他,半晌,眼眶开始发红。
弗兰克斯愣了一下,一时慌神,连忙驱车带她去了医院。
纪筝初到英国时水土不服,每日食欲不振,吃了又吐,但也远没有这回的病来得严重。
她连日高烧不退,一直昏昏沉沉躺着,除了水什么都吃不下。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用水拂开她的额发,想吻她的额头。
她抓住那人的手,眼角掉下一滴泪,张口差点呓语出那个名字,却在看到眼前人时戛然而止。
“纪,”弗兰克斯看到她醒来一副怔怔的样子,隔着被子抱住她。喜悦道:“你终于醒了。”
这场病缠缠绵绵,拖了大半个月才好,纪筝整个人瘦了一圈,称量体重的时候发现掉了十斤。
弗兰克斯严肃告诉她:“你这是营养不良。”
她纠正:“我这是纤细苗条。”
“英国并不以瘦为美,”他说:“你务必得好好吃饭。”
病好后,纪筝在伦敦一家翻译司工作,她早在毕业之前,就收到了offer,念及一时半会儿无法回国,便应答了下来。
那段时间,弗兰克斯抽空常常带她去吃各种美食,寻遍伦敦的中餐馆。
她常去的家对面一家咖啡店的老板在她再次踏足后,关心询问了几句。
纪筝几乎每日早晨路经都会从这买一杯咖啡,老板人很好,经常在咖啡之外附赠几块小曲奇。
因此,她笑着解释说是生病了这段时间才没来。
那两年全球大流感来势汹汹,纪筝从前因为学业无法回国,如今却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夏天到来的时候,流感稍有缓解,弗兰克斯带她去剧院看戏放松心情,原本订的是歌剧魅影的票,然而纪筝在剧院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当年上学时候笔译课的老师,她曾把自己写的话剧在课堂上放出来,纪筝很喜欢里面的一首诗,还摘抄在了手机里,只是后来也找不到了。
再见才得知,老师前两年就辞职了,专心研究话剧剧本,和自己的伙伴们全世界各地巡演。
纪筝很敬佩她,和弗兰克斯坐进剧场,完整看完了那一场话剧。
“如果有一天,你对我的爱渐渐逝去,
如果接着,你将我遗忘,
如果某一刻,你的记忆深处,再也没有我的碎片存在,
我仍然会爱着你,我亲爱的爱人,
我的爱不会消失,即便掩埋,也将破土而生。
即便我再度看到黑暗的降临,你仍然是天边不落的虹,
明亮的光与我今生相拥。”
台上演员译製腔满满的英音和另一道清淡温柔的嗓音慢慢重合,纪筝在黑暗的剧场中,怔忡失神。
音乐响起,弗兰克斯覆上她的手,偏头深情凝视着她,徐徐靠近。
吻落下的前一秒,纪筝忽然侧头,他的气息停在她耳边一厘之隔的地方。
无边无际的海水漫上她的心底,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
弗兰克斯沉默,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湿润,轻声说:“如果有机会,我想见一见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你惦念这么久。”
话剧结束,满场灯光亮起的同时,她在弗兰克斯眼里看到落寞又释然的神色。
“纪,”他说;“回去找他吧,既然舍不得,就不要错过。”
回去,她哪里还回得去?她在回忆里固步不前,而他早都往前走了。
齿轮转动,不会往反方向走的。
这一年到秋的时候,纪筝所在的翻译司要搬公司,新地址离原来的地方很远,纪筝也不得不搬家。
虽然怀聿讨人厌,但住了这么久,还是有感情了,纪筝同他说这件事时,多少也希望他脸上出现一些不舍的神情。
怀聿却露出了一个叫人毛骨悚然的笑,抬了抬眼镜说:“你找好新房子了吗?没找好的话我有一家推荐给你。”
纪筝后退几步,觉得他怎么会有这么好心,半信半疑看他传来的照片。
“如何?”
房子确实是不错,位置装修都很合适,纪筝警惕道:“房主人是谁?出价多少?”
怀聿优雅摘下眼镜,双手交迭:“自然是我,至于出价,我想你应当明白。”
纪筝就知道,自己又掉进了这老狐狸的坑里。
无奈没有比那更合适的房子,她只能忍痛入坑。
搬家之后一直很忙碌,纪筝在很久之后的一个周末收到叶璃的信息,才知道她要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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