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完毕,安静且迅速地离开房间。
行至北侧,云嫣的房间不知何时开着一条缝。
二人对视一眼。谢晴虹上前挡在韩耀魄身前,谨慎地推开门。
门开了,映入眼帘的先是半空中晃动的一双赤裸的脚。
视线上移,红裙如血。
——云嫣双目圆睁,直挺挺地吊死在房梁上。
韩耀魄倒抽一口冷气。
二人合力将人从房梁上解下,放在床上,尸体尚且柔软带着一丝温热,像是刚死去不久。
云嫣身上只着单衣,单薄的衣料下能看到皮开肉绽的伤痕,应该是在宰相府受的伤。他双目暴突圆睁、口唇张开,颈上一道深深的勒痕。
看上去像是云嫣不堪受辱,悬梁自尽了。
“不对,”谢晴虹隔着帕子检查尸身,“他是被人勒死的。”
谢晴虹指指脖颈上的勒痕,“如果是自缢,勒痕只延伸到耳后,可他的勒痕从喉结前延伸到后颈,在后颈相绞,这是一个后方施力的手法。”
韩耀魄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些?”
谢晴虹温柔地对他笑笑:“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韩耀魄闭嘴了。
谢晴虹:“而且自缢的人双眼紧闭、双拳紧握、大小便失禁,这些他都没有。”
隔着帕子,谢晴虹两指夹住尸体的手指,“如果是被他人勒杀的话,他会下意识挣扎反抗,双手指缝里会留下凶手或自己的些许血肉。”
韩耀魄:“可是他的指甲缝里很干净什么也没有。”
“难道……”韩耀魄有些不寒而栗,“凶手不止一个人?”
还有帮凶在协助杀人。
按住双手不让人挣扎,眼睁睁看着人被勒死在自己面前。
谢晴虹起身,环顾四周,走向角落里一个大衣箱,层叠的衣物下面压着一个上锁的小盒子。
指尖弹出一簇青火,干脆利落地融断锁扣。
盒子里是两份手写誊抄的卖身契,一摞厚厚的银票,看样子攒了许久。
那两张誊写的卖身契纸张有些发黄,应是放了一段时间,上面记录着签契人和添香苑的卖身合约。当然不是官家手里那一份,没有具有效力的画押,看样子是自己留存的备份。
韩耀魄抽过那两张卖身契,上面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薛云燕
薛夜
“果然如此。”韩耀魄看着这两个名字,事情的来龙去脉明晰起来。
韩耀魄从头开始捋这长长的时间线。
“既然这云嫣就是薛云燕,叶雪就是薛夜,二人又关系密切亲近,猜测一下两人应有血缘关系,也许是亲兄弟或堂兄弟之类。”
李复年少与薛云燕结识,两小无猜竹马情缘。可薛夜整日与薛云燕交往亲密,交情甚好,一来二去,竟也对李复芳心暗许。
那时李复眼里只有薛云燕,哪里在装得下他人,薛夜一面与薛云燕亲亲热热无话不谈,一面又嫉妒不堪苦水直咽。
后来宰相为了对付薛家,暗中联络拉拢与薛家交往密切的李复,高官厚禄、威逼利诱下,李复屈服了,成为宰相铲除政敌的马前卒。
他要诬陷薛家的事情被薛夜发现,薛夜不但没有揭发他,反而帮着李复一起捏造证据,借着薛家人的身份放入书房,于是造成薛家灭门惨案。那些与薛家关系过密的莲城乡绅官僚为了自证清白表忠心,也为了躲避风头,纷纷拖家带口搬到平京,在皇城眼皮子底下讨生活。
薛夜本意是自己假死后与李复双宿双飞,可那宰相好色,看上了风姿无双的薛云燕,于是李复又动了歪心思。他设计令薛云燕和薛夜二人逃出生天,转手将他们卖入添香苑,一边坐在薛家抄家的金银上吃人血馒头,一边把失去薛家长子身份跌落泥潭的薛云燕送给宰相,做他平步青云的敲门砖、问路石。
薛夜竹篮打水一场空,却还不悔悟,把过错归结到薛云燕身上,被仇恨和嫉妒冲昏了头脑,就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让薛云燕不好过。
韩耀魄推测:“薛夜化名叶雪,做了李复在添香苑的眼线,一边监视薛云燕,一边又忍不住模仿,妄图取代。”
谢晴虹接话:“于是他常在无人的时候潜入薛云燕的房间,偷换薛云燕的衣服,模仿他的步姿。”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薛云燕被宰相欺辱过后,得到了施舍一般的真相,原来年少时的情谊抵不过高官厚禄,抵不过飞黄腾达,原来亲如手足的人也会为了虚无缥缈的嫉妒和爱毁了家庭、也毁了自己。
韩耀魄:“当夜薛云燕与李复发生争执,李复怕行径暴露被宰相弃卒保车,于是和薛夜一起痛下杀手,谋害了薛云燕,伪装成自尽的样子。”
一场恩怨掺杂着真真假假的情和世人趋之若鹜的名利权势,纠缠了数载,终结于一场谋杀,一条白绫。
韩耀魄目光看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薛云燕的尸体。
“我们猜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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