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民心沸腾。
人群越聚越多,李钦载被层层围在中间,百姓们跪拜如谒佛,虔诚又感激的样子令人感动。
李钦载有点尴尬,他自觉不该受此大礼。
当初救援鄯州,真的只是本分,任何一个稍有责任心的主帅,面对数万百姓的生死,都不会坐视不理。
可他没想到百姓们将恩情看得比天大,蜂拥跪拜的场面令李钦载感到无所适从。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一个决定给全城百姓们带来了什么。
手足无措的李钦载给刘阿四使了个眼色,刘阿四领着部曲们上前,将李钦载从人群解救出来。
长揖正要拜别百姓,然而李钦载没想到他们的热情依旧不减。
明明是逃兵灾的百姓们,纷纷从自己的行李中掏出了无数食物,鸡蛋,饭团,糠菜饼,还有藏了一路舍不得吃的几两肉干。
前赴后继地将珍藏的食物往李钦载和部曲们怀里塞,不由分说,态度坚决,不收就是不给面子。
李钦载这次态度很坚定,都是百姓活命的粮食,一丝一毫都不能要。
于是立马下了严令,部曲们严禁收取百姓任何粮食,违者军法处置。
部曲们也吓坏了,军令在前,谁都不敢收,差点给热情的百姓跪下求饶。
双方又是一阵你来我往的纠缠,终于,李钦载和部曲们拜别了百姓,忙不迭骑马上路。
一路快马加鞭跑出几十里,李钦载才长松了口气。
报恩太热情,也让人感到压力,李钦载实在无法承受这排山倒海般的感恩。
队伍行进的速度又慢了下来,这次李钦载学聪明了,一路蒙面而行,正好大漠风沙大,也能保护自己这张俊俏的脸蛋。
崔升骑在马上,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突然叹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嗯?啥意思?”李钦载扭头望他。
崔升摇摇头,道:“想我崔升也是熟读诗书,通晓经义,皓首穷经仍不坠其志,可是终究半生都活在琼林诗义中,不知人间疾苦。”
“书读得多了,自以为已明德知礼,踏足大道,殊不知仍是自私无耻,白读多年诗书。”
“民心,方为大道。李景初,多谢你教会了我。”
崔升的眼神很真挚,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有敌意,李钦载甚至从他的眼神发现了一闪而逝的敬意。
李钦载颇为意外,这位大舅哥可是向来与自己不对付,然而今日见到百姓感恩跪拜自己,于是改性子了?
“呃,大舅哥,你不必如此正经……”李钦载委婉地道:“我还是喜欢曾经那个桀骜不驯的你,请你恢复一下。”
崔升摇头,道:“我总算明白为何陛下如此器重你了,你有一身本事固为其一,但重要的是,陛下看人比我准,他知道你有慈悲心,有济世为民的善念,你看似惫懒,胸无大志,但你比任何人都活得纯粹,通透。”
“崔某本只是出京宣旨,没想到竟得此教育,一生受用,我所求之大道,从今以后也该变一变了。”
李钦载叹道:“百姓也好,你也好,其实都不必把我拔得如此高,凡事只凭本心去做,做好做坏,心里不愧疚,到死没遗憾,这才是人生活着的意义。”
突然嘿嘿一笑,李钦载勾着崔升的肩膀,道:“看在你对我如此崇拜的份上,大舅哥何妨报之以琼瑶?”
“啥意思?”
“这趟西北出使之行,我实在是亏大了,不但没捞着油水,还花销出去不少,好歹我也是崔家的女婿,老丈人不在,你这个大舅哥的难道不心疼一下妹夫?回长安后多少贴补一下我,婕儿若知兄长如此仗义,必然对你愈发敬爱……”
崔升脸色一寒,齿缝里迸出一个字:“滚。”
李钦载遗憾地收回手。
还以为收获了一个铁杆粉,谁知是个黑粉,不消费也就罢了,还骂偶像……
…………
一行人赶路半月,入关中后,正遇漫天大雪,队伍不得不放缓速度。
雪路难行,泥泞彳于,刘阿四建议在泾州城寻个馆驿住几日,待雪停后再回长安。
李钦载当即拒绝了。
启程那天起,李钦载便归心似箭,想家人,想婆娘,想儿子。
眼看要过新年了,怎么可能将时间浪费在陌生的城池里?
爬也要爬回去。
队伍于是继续在雪路上艰难行进,翻山越岭十余日后,终于,看到了久违的长安城轮廓。
骑在马上,李钦载看着远处巍峨起伏的长安城墙,眼底里升起了热雾,呵出一口气,白雾如烟。
“到家了!”李钦载兴奋地道。
身后三十余名部曲彻底卸下旅途的疲惫,扬起刀剑振臂欢呼起来。
欢快的吼叫声与泪水齐下。
离开长安时一共两百余部曲,回来时却只剩了三十余人,众人不由感到一阵悲痛酸楚。
暗然许久,李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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