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功罚过,帝王必须具备的品质。
番薯种了两季,收成巨大,事实俱在。
李钦载立下的这桩功劳算是板上钉钉,无可争议了。
如此巨大的功劳,李治怎么可能装作视而不见?延续数百年国祚的功臣,总不能随便赏点金银布帛就算了吧?
道理摆在君臣面前,赏赐太轻微,说不过去。
今日李治将朝中重臣全都召进宫,当着众人的面铺垫了半天,又是万里疆土,又是江山永固,一次又一次地强调番薯对大唐的重要性。
为的是什么?
为了给李钦载晋爵。
有个很麻烦的问题在于,李钦载实在太年轻了,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如今已是爵封县侯,这个年纪封侯已经有点过分了,古往今来鲜有闻者。
唯一能与之媲美的,大概只有汉朝时的冠军侯霍去病了。
算算日子,李钦载被封县侯也就两年前的事,刚过两年,又要晋爵。
爵位再往上升,可就是县公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县公,你敢信?霍去病都没这么风光过。
李治已经预料到给李钦载晋爵,朝中会有怎样巨大的阻力。
这便是今日他召集重臣,在他们面前铺垫半天的目的。
摆事实,讲道理,李治就是要说服他们。
汉朝能有一个霍去病,朕的大唐凭什么就不能有一个李景初?
霍去病十八岁封冠军侯,虽说是特例,却不是标准,没人规定不能超过他。
大唐有个李钦载,实实在在为社稷立下这么多功劳,尤其是引进番薯,更是功德无量,凭什么不能晋县公?就因为年轻,资历不够?
其实李治铺垫半天后,群臣已经明白他的用意了。
人群一片寂静,不少人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是的,年龄和资历很重要。当一个人活到这把岁数时,思想往往变得守旧腐朽,年龄和资历便成了他们阻拦后来者的一件法宝。
在场的朝臣不是宰相就是尚书,但其中封了爵位的只是少数。
自己在朝堂打生打死奋斗了一辈子,临老都没能混个爵位,哪怕连个男爵都没轮到自己,凭什么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封侯封公,坐了火箭似的往上窜?
这不公平!
尽管李治摆事实讲道理,句句都在理,但在场的人群中仍然没人表态。
这个时候,许敬宗终于站出来了。
许敬宗内心里其实也不情愿李钦载晋县公的,这也太扯了,二十多岁封公,再过十年二十年,你特么不得封王啊?
然而佞臣往往有一种宝贵的品质,那就是以皇帝的喜恶为喜恶。
自己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顺皇帝的心。
再说许敬宗早在显庆二年便被封高阳郡公,爵位不小,对于李钦载封县公倒也不会太过嫉妒。
不患寡而患不均,人性不就是这么回事么。…见许敬宗站出来表态,李治两眼一亮。
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没白疼你。
有了许敬宗的表态,李治顿时觉得底气更足了几分。
“许相言之有理,呵呵,朕的大唐向来赏罚分明,立了功就该赏,犯了错必须罚,这是铁打的规矩。”
李治说完飞快朝其余的人扫了一圈,淡淡地道:“若朕对这桩盖世之功视若无睹,不仅寒了功臣之心,更损了皇威。”
“将来朕若举兵征伐番夷,平定四海,谁还肯为一个赏罚不明的昏君拼死厮杀?谁还肯为朕豁命立功?”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李治这话说得有点重,但不得不承认,确实说得有道理。
要怪就怪立下这桩大功的人实在太年轻,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此刻李治的表情很坚决,一副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架势,而群臣内心却实在不想答应。
左相许圉师将目光投向李勣,突然笑道:“李景初立此盖世之功,陛下得此栋梁,是国朝之福,年轻后辈敢打敢拼之外,也多亏英公教养得好,李家出此麒麟儿,英公之功更甚,不知英公有何高见?”
在场之人闻言纷纷望向李勣。
李治和许敬宗心中暗骂了一声老匹夫。
球被莫名其妙踢到李勣身上。
一直保持沉默的李勣终于睁开了眼,捋须缓缓道:“老臣已是迟暮之年,子孙之祸福宠辱,是他们自己的事,这些年钦载做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拿主意,老臣可没管过分毫,教养之说,实在惭愧。”
说着李勣突然又道:“许左相的意思,老臣当然也听懂了,陛下,给钦载晋爵之议,老臣以为还是暂缓为妥……”
许圉师一愣,接着失色道:“英公,这……陛下,臣绝无此意,臣只是问问英公的看法,晋爵与否,皆在陛下乾纲独断,臣无二话。”
李治嘴角一勾。
哎,球又踢回去了。
不仅踢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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