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哥哥安德雷卡第一天搬去了国王的房间,私下交给自己那把系着红丝带的钥匙,交待自己晚上走上那老旧的秘密旋转楼梯去找他。而当时的自己丝毫不懂情人幽会的情趣,被夜里的黑楼梯吓破了胆。从那之后,自己似乎过了几个世纪,但,数一数,其实只过了短短几年而已。
不知为什么,这一晚,埃尔弗仿佛回到了之前心惊胆战的那个晚上,走上那黑魆魆的楼梯,回想起幼年怕黑的恐惧,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吱嘎作响的木头阶梯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个长大了的青年,还是个头够不到饭桌的孩童。
走不到几步,就听到楼上传来奇怪声响。不会有仆人敢发出这样的声音,楼上只有德拉蒙德,而他也不是这样莽撞的人。
自己原来早已不胆小孩童,遇到危险,不但不知畏惧,反而加快脚步咚咚咚地冲上楼去。埃尔弗一边跑,一边大喊:“谁,是谁在那,你给我出来,别乱动。”
那声响持续了只有几秒钟,就再也什么都听不到。埃尔弗一阵恐慌,一路不停大喊:“来人,快来人。”
冲进藏书室,被惊醒的仆人们也跟着上来了,前后耽搁了不到一两分钟,周围的蜡烛都被点了起来。
德拉蒙德倒在地板上,身上地上四处都是喷溅的鲜血。埃尔弗早忘了自己是谁,再次被过往目睹至爱死在面前的悲痛彻底击倒,趴在地板上疯狂喊叫嘶吼起来。
管家茄罗德一瞬间也被惊呆,在场的仆人们个个呆若木鸡,无人知道如何是好。奇迹一般的,宫廷医师德威特也及时赶到了,气喘吁吁地跟在众人后面走过来,看到现场的状况,一把扯下一边床上的被子床单,按住仍在流血的伤口,大声说:“陛下,陛下,先让我看看他。”
一边对四周的仆人说:“你们快扶陛下到一边坐。你们几个,过来给我帮手。你们几个,去取我的手术工具过来。”
德拉蒙德没有死,一直睁着眼睛,看到埃尔弗那么激动,也跟着激动起来。
德威特赶紧按着他,说:“别急别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不会死的,没切中大动脉,血能止住的,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陛下也会好起来的。你现在别乱动,别再给我添乱。”
德拉蒙德安静下来,让德威特好好继续他的工作。
话虽如此,德拉蒙德被一刀砍在脖子上,医师德威特又要止血,又要缝合,又要敷药,手忙脚乱了好几个小时。周围的仆人们,有的要给伤患换衣服,有的要清理现场的血污,也是一大通忙乱。
医师德威特年纪也已经很大了,好不容易大致处理完成,累得快要虚脱了,还要在一边安慰埃尔弗:“他状况很稳定,伤口也都缝合得很好,他不会有事的。这次大家都及时赶到,以后都不会再有事的。”
医师德威特需要随身照顾伤患,管家茄罗德干脆让仆人在旁边不远处给他安置了床铺,让他过去睡下。
埃尔弗被悲痛和自怨自艾击中,坐在德拉蒙德的床边,一言不发一直看着他。愚蠢的自己,自以为大权在握,指挥若定,运筹帷幄,其实愚不可及。自己最爱的人,最后的爱人,在自己的面前无计可施,只能默不作声地忍受自己赐予的痛苦不甘,而自己在一边,看着他辗转反侧备受冷落,让他独自面对一切。他为了要爱自己,放弃了那么多,什么都没有得到。而自己呢?自己又在折磨他的过程里得到了什么?
德拉蒙德很想安慰他,却不能言不能动,也只能默默地看着他。
天很快就蒙蒙亮了,埃尔弗必须要离开了。他觉得,如果自己还有一点人性,就不应该离开。但天色越来越亮,他已经别无选择。
他低下头,在德拉蒙德没有血色的嘴唇上轻轻一吻,站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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