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我得后悔一辈子。周敏之的手便尴尬地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失望地收了回去。
石柔有意落在周敏之和小玉兰身后,直到他们离开她的视线,下到下面的塔层去,她才寻了一个角落稍微坐下休息,同时怅然若失地望了望塔窗外的花红柳绿,她惊讶地发现,塔的侧身不知哪块砖松动了出一条缝隙,里头居然长出一株她叫不上名字的花。
石柔磨磨蹭蹭地下了塔,见四周的乘凉椅都叫游客满满地占据了,周敏之正随意朝地上一坐,逗她的宝贝闺女玩,两人你追我赶的,看着挺和谐。石柔走过去,拉过小玉兰,跟周敏之道,今天谢谢你了,改天有空请你吃饭。周敏之拍着裤子上的尘土起身,自嘲般地对她笑说,不用了,改天就是没有这一天吧。
小玉兰很快便又追着其他游客堆里的小朋友打闹去了。石柔便跟周敏之在双塔公园里漫无目的地散着步。石柔注意到,周敏之与几年前相比憔悴多了,虽然能看出曾经勃发的英姿,但眉宇间都透着一股历经灾难后的无奈与不安,两颊也呈现不健康的灰黄色,沉默的凹陷下去。她忍不住跟他说,你好像瘦多了,还是要注意身体啊,身体完了就什么都完了。周敏之倒强笑着跟她说,我还好,倒是你一点儿没变,女儿也很漂亮可爱。
石柔问他,你刚说你不当检察官了?是辞职不想干了?周敏之说,你可以说辞职,也可以说树倒猢狲散。我爸三年前进去了,我也在法检系统没有立足之地了。石柔有些惊讶,那你家……还好吧?周敏之看着她笑说,好什么好,不好又能怎样,我妈把眼睛都要哭瞎了,有什么用?自己造的孽,自己还。不是你的东西,你拿了,早晚吐得干干净净。
石柔感到有些怅惘,同时当年对周敏之的深沉怨恨似乎也被淡淡地抹除了一部分,她现在甚至有些同情他。但她又转念一想,她凭什么同情他?他跟他爸曾经坏事做尽,贪污无数,现在落得这个下场,都是他们自找的,活该。
你带着女儿来山西玩吗?周敏之似乎不愿进行这个令人难过的话题,转而问她。石柔说是,她小学放假了,带出来玩几天。周敏之又问,那,她爸爸怎么没来?石柔说,我爱人在军队临时有事,来不了。周敏之便哦了一声。石柔说,你呢?你也是来太原玩的?周敏之说,嗯,自己一个人散散心。
两人便不再说话,各怀心事地一路沉默着。半晌,周敏之才忽然又开口,石柔,你大概会觉得我是自作自受,其实今天见到你,我又高兴,但又害怕,我不知道你看见我这副落魄样子,心里会怎么笑话我,我不愿在你跟前丢人。石柔停下脚步,感受微风从双塔寺那边吹来,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带来一丝莫名的寒意。她抬起头看着周敏之,说,我笑话你干什么,各人有各人的命,谁不是关起门来自己过活,哪管别人的鸡零狗碎。是非也许世人都知道,冷暖却只有自己知道而已。我既不恨你,也不怜悯你。你也别太受那件事的打击,以后踏踏实实活,没有门路也有出路。
周敏之的眼泪涌上来,他强力克制住了,他冲石柔笑道,每次听你说话,都觉得心里有安慰,说真的,我很羡慕你。石柔摇头笑道,你羡慕我,我还羡慕别人呢。没什么好羡慕的,我的苦给你,你未必真的想吃。你的乐给我,我未必真的消受得起。
一会儿小玉兰跟其他小朋友玩累了,欢脱跑了来,一头钻进石柔怀里。石柔便抱着女儿转头很周敏之说,那我先走了,后会有期。周敏之拦了她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说,我请你娘俩儿吃个饭吧,我知道太原最好的一家饭店。石柔最后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饭就不吃了,你也省的破费,小家伙急着回去跟她爸爸打视频呢。
坐在回酒店的公交车上,石柔心里感到五味杂陈,说不上的情绪的激流在她内心翻涌不停歇。往事一幕幕像画布般在她脑海中不停地撕扯、旋转、跳跃,最后散落如一地的雪花。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悄无声息地将那些雪花都扫入垃圾桶中,再也不会望一眼。
小玉兰坐在酒店的床上,兴奋地跟她爸爸打视频电话,跟他叽叽喳喳讲了许多她今天的“奇幻历险记”,尤其浓墨重彩地描绘了她勇敢攀登十三层双塔寺的经历,还说她遇到一个热心肠的叔叔把她一路背下去,还给她讲故事听呢!石柔听到丈夫在那边笑得前仰后合,心里便也一下子软了下来。一会儿,小玉兰爸爸说,你妈妈呢?我跟你妈妈说几句,小玉兰便把电话拿给石柔,石柔望着那边的爱人,不知怎的有点想哭。他跟她说,这几天把你累得够呛,你身体还好吧?石柔说,这有什么,我这才照顾她几天。他说,玉兰有时候确实太闹腾了,等后天我这里忙完,去太原找你们。石柔心里大喜,但却极力克制住,道,你来回跑,太累了,你还是别来了。
放下电话,石柔看好友梅玲给自己发了消息,问她太原之行玩得怎么样,石柔百无聊赖地给她发了几张照片,然后忽然在点开双塔寺全景照的时候想到了周敏之。她跟梅玲说,你知道我几天见到谁了?谁?梅玲问,是周敏之。是他?梅玲有些惊讶,他怎么跑到山西去了?他家里可是出了天大的事,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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