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了松江府,离开了顾家,可姐姐一家仍然在。姐夫的生意从去年就不大好,起初大伯父只是口头上帮忙,直到她有了郡王妃的名分,三位伯父争着出钱出力。
姐姐和姐夫岂会看不出顾家的心思,他们度过周转的难关后,立刻将银钱加了利息还给了顾家。
顾璎却很坦然,反而还安慰了姐姐别放心上,说以后顾家有难处他们再帮就是。她心里清楚,顾家是一定会用姐姐来拿捏她的。
好在到了王府以后,她能跟陆川行商量着来,总不能由着顾家人提出无理的条件。
顾璎想到这儿,酸涩的心底又泛起一丝甜。
“王妃,外头好像有动静了——”溪月耳力好,虽还未见到人影,已经辨别出有来人。
顾璎回过神来,立刻从软榻上起身,那两个小丫鬟名唤桃枝、桃叶的,连忙去打帘子,并不去跟怀香她们争近身服侍的活儿。
还未走到影壁前,院门外便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
顾璎压了压不自觉翘起的唇角,快步走了出去。她心里存了许多话,一时不知该先说哪句。
算日子他们夫妻已有七个月未见,她知道做这个郡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他上头还压着位嫡母。不知他在京中可还适应,人有没有瘦……
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顾璎面前,顾璎唇畔的笑意僵住了,眸中露出惊讶之色。“墨松?”
来人并不是陆川行,而是当年顾璎见陆川行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手,特意派到他身边帮忙的小厮墨松。
“小的给王妃请安。”墨松忙上前行礼,恭声道:“因王爷临时来了紧急公务要处置,不能来接您了,特意让小的来接您回王府。”
顾璎虽难掩失望,听他说陆川行有事要忙,体谅的道:“自然是王爷的公事要紧。”
当年的豫亲王对当今天子有拥立之功,虽然天子如今恩泽到了陆川行身上,可两人并没有自小的兄弟情分,天子交代的差事,他自然不敢怠慢。
有外人在,顾璎不好多问什么。她安排墨松先去休息用饭,等午饭后再过来说话。
陆川行没来,自然也不必吃团圆饭,那些菜顾璎直接让人端给了一半给墨松。
“王妃,午后就要出发,您多少用些罢。”眼看就要到王府,溪月也主动改了称呼。“奴婢让人去换两道菜?”
桌上多是浓油赤酱的菜色,是为了陆川行准备。
顾璎摇了摇头,她夹了些炒时蔬,吃了半碗饭就撂下了筷子,余下没动过的菜都端给了房中服侍的人吃。
怀香才端了温水服侍顾璎漱口,廊庑下就传来了通传声。
墨松不愧是凭着机灵聪明被陆川行挑中做小厮的人,顾璎这边刚用过饭,他便立刻赶来。
桃枝和桃叶虽然年龄小,但这些日子受了顾璎许多恩惠,猜到他们有话要说,便识趣的找了借口出去。
墨松进来,先给顾璎磕头,口中称“姑娘”。
顾璎眼底浮起笑意,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时爹娘还在,姐姐也没嫁人,她还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待他起身后,顾璎细细打量了他一回,温声道:“仿佛比进京前高了些。”
墨松闻言露出笑容,一双漆黑的眸子灿若星辰。他今年才十七岁,虽然外表看着沉稳可靠,在顾璎眼里还是个孩子。
溪月和怀香跟他亦是认识了多年,两人顺着打趣了他几句,一时间房中充满活泼的气氛。
“姑娘,有件事我想着要先告诉您,您心里要有个准备。”墨松很快收敛了笑意,肃容道:“就在半个月前,太妃做主,将她身边的两个丫鬟给了王爷做侍妾。”
他话音未落,房间里倏地一静。
方才的轻快如轻烟般散去,溪月和怀香下意识齐齐望向自家姑娘。
顾璎的神色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只有那双漂亮的桃花眸,骤然间黯了下去,浮在表面的笑意沉下,幽深不见底。
“想来事发突然,王爷没来及在信上说。”她笼在袖中的指尖捏紧,面上镇定自若道:“太妃是王爷嫡母,有孝道压着,王爷自然也要顺着太妃。”
太妃和陆川行并非亲母子,往他身边安插人在情理之中。
她在乎的是为何陆川行并不先告知她、等她到王府后再纳妾?不过差半个月罢了。
自己从没反对过他纳妾,甚至他还未被王府寻回时,在大夫断言她身子有损恐难以生育后,她已经做好了打算。
陆川行可想过,这样一来她会背上善妒的名声?
自己能体谅他的难处,只是曾经的相敬如宾,夫妻恩爱,成了一场笑话。
怀香看在眼中只觉得心疼。
溪月咬紧牙关,替自家姑娘觉得委屈。
墨松低下头,又轻声道:“来京城后没多久,王爷重用墨烟,并不用我近身跟随,后来安排我去管姑娘在京郊的庄子。”
他话音未落,顾璎又是一惊,心缓缓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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