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之间,喜山见过很多男人哭泣的样子。涕泗横流,哭天抢地,他们的丑陋总是分外相似的。每一个她曾经挑起过兴趣,后来又失去兴趣的男人,无论最开始是多蛮横、威严、端庄的样子,哀求她留在身边时的场景都是类似。对喜山来说,徐鹤一说是不同的。喜山知道,作为天之骄子,他这一生顺风顺水,几乎没有过这样的时刻。极为稀有的记忆当中,喜山只能依稀想起来那么一次,他也哭了,那是师父知道喜山的身份的那一次。师父行走江湖,曾经发下过誓言,绝不和皇室扯上关系。得知喜山的身份以后,师父赶喜山回去,但喜山不愿继续做公主。第二天白天,师父终于从房门走出,看着跪了一夜的喜山,他说想要继续学剑,也不是不行,只要喜山能证明自己的天赋。那对于当时的喜山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师父让她在剑法第三重时修出剑气,隔十米砍倒一棵树。哪怕再有天赋,就连徐鹤一都无法做到,话已至此,已然是拒绝的意思,但喜山不肯放弃。她继续练习,从早练到晚,直到把手都磨出了血,徐鹤一说这根本不可能完成,让她回去休息,他去找师父说情。但她没有休息。她偷偷继续练习,结果很快病倒了,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徐鹤一的怀里。师父在他们前面。踱步之间,略显疲态,苍老了十岁。徐鹤一并不知道喜山醒了,也不知道她看到了这一幕,看着徐鹤一朝师父跪了下来。只将半张侧脸正对着喜山,抬头时满是泪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几乎还是当年那个样子,没有一点点变化,年轻,又有力量。喜山用手轻抚他的脸颊,心疼地说:“别哭呀。”他把脸转了过去。那个姿势,把喜山的手困在了中间,很有些受限。喜山想要更换姿势,将手收回,结果徐鹤一突然握上她手,把她留住了。他看着喜山恳切地说:“阿姝,等我们从昆仑山下来,南下吧,去江南。”喜山说:“好。”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觉得这事个很好的主意,这些年江南的美景传遍大江南北,也涌现了大量画家诗人,热闹非凡。逍遥宫西南,离江南也近,她遣散了宫众,正是令她们去往那里的。也许,师兄可以帮她教导黑链,做黑链真正的老师,喜山光是想想,就觉得那一定很有意思。
“华山的掌门,就由他们自己选出,我已经是老人了,不再用背负着这许多。”更多类似文章:g g 喜山笑着听徐鹤一说着,他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在江南建个小院子,养些花草,两只猫狗,这世道也好了许多,不会再有人流离,我们,可以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喜山本揉着徐鹤一的脸,跟着他一起畅想明日,可听到最后一句,她顿了一下,随即有话想说。自修行了魔女功法以后,她已经不能生育了,也不知道师兄会不会因此失望。所以她张口:“师兄,你还记得我跟你说,那个功法……”才一说到“功法”二字,那本来握着喜山的手,突然用上了力道,紧紧捏住了她。即便依然温柔,但对徐鹤一来说,这已经算一种失态了。他抬头注视喜山,在等待她的下文,有些压制的意味。喜山顿了顿,继续说,“因此…我不能生育。”他捏着喜山的手,先说的是,“没有关系,没有关系”。连说了两遍,表情是从惊讶到失望,而后变成了真正的恳切,他手上的力道愈发重了一些,几乎是一字一顿,“没有儿女也好,就只有我们两个。”“就只有我们两个”几个字,说得极重,重到喜山心口一颤。他在等她说好,喜山知道。眼神灼灼,容不得半分的犹豫和欺瞒,喜山也知道。一直以来,她苦苦复活徐鹤一,等待的不就是这样的时刻吗?她觉得自己应该在此刻说“好”,所以她点了点头。像是松了口气一样,徐鹤一的面容突然之间轻松了下来,莫名有了一些笑意。他起身,本来就离得极近,把喜山抱了起来。喜山被他抱到空中,被他抱着往前走,几步后缓缓放置在了床铺之上。他们羁绊至深,难以分离,徐鹤一一直知道。只不过长眠苏醒,时隔百年,发生了这么多变化,他到底有些茫然失措,不自觉生出一些不确定的感觉。但现在,随着喜山点头,他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徐鹤一心想,他的阿姝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她正平静地躺在他的旁边。眉眼温柔,带着些微的笑意,注视着他。徐鹤一和她面对着面,伸出手揽着她的腰,她顺势靠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将吻落在额头之时,徐鹤一肯定地想,没有什么能把他们二人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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