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很简单。
陆筠尘起初也是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为什么每一天竟如此漫长?
过去的记忆从心底的淤泥里挣脱出来,无论他想不想回忆起,那些腐烂痛苦的记忆在坏掉的放映机里,一直、一直、一直在脑海里循环播放着。
每一天都在被迫回忆,每一天都在重复噩梦,每一天都在痛苦中度过,却还要继续活着。
恶心反胃的感觉,再一次上演。陆筠尘捂着嘴巴,跌跌撞撞地跑进卫生间里。
当然,最后他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低着头站在镜子前时,黑色的长发滑落到脸侧,陆筠尘双手撑在洗手台面上,手臂在颤抖。
他慢慢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许是很少出门的原因,他的皮肤苍白如雪,凌乱的长发披散着,只有唇瓣还算红润。镜中的人穿着浅蓝色的睡裙,身形消瘦,唯有小腹那鼓起了一道弧度。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有些不敢置信,颤抖的手指慢慢摸上自己的脸,指尖上传来温热的触觉,镜中那位小腹隆起,看起来病弱的人,的确是他自己。
可他才十八岁啊……就被迫要用自己畸形的身体孕育出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孩子。
不男不女,畸形怪异,怪不得这世间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男人女人都可以,只有陆筠尘不可以。
胃里像是在熬一锅油汤,那些阴暗的,悲伤的,痛苦的,不能被人知晓的负面情绪,全都在胃里翻滚着。
大脑不停地在运转,像是症状发作的病人,他全身都开始剧烈颤抖,急忙蹲下身打开洗手台下的柜子。
要停下思考才行……要清醒一点才好……要尽快在皮肤上留下什么痕迹……
他的呼吸急促,慌乱地翻找着什么东西,神情急切。
——找到了!
终于,他握紧了那把刀。
陆筠尘看上去好像平静下来了,他慢慢站起身,平滑的镜面映照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垂在身侧的右手,紧握着那把刀。
那是把推拉式的小刀,很常见,哪里都有买的,是陆筠尘在学校的时候买的,崭新的,没用过的。
他低下头,手指往上慢慢推,每当推出一段锋利的刀片,耳边就会听到清脆的声响。
嗒——嗒——嗒,就像在演奏什么美妙的音乐一样,陆筠尘心里感到莫名的平静。
一直以来,所有的痛苦都忍在心里,慢慢腐烂,他没有任何可以发泄出来的途径——他连哭都不可以发出任何声音。
但是有时候他太难过了,稍微不注意哭出声,父亲那重重的一巴掌就打在脸上,他偏着脸,只记得疼和屈辱,害怕得连哭都忘记了。
自此以后他抑制不住哭声时,他就掐自己的手指,指甲陷进肉里,皮被掐破,露出了红色的肉。和那一巴掌带来的疼痛一样,让他感到平静,注意力都集中在疼痛上,暂时忘记了哭泣。
后来每天都在濒临崩溃,手指上的皮愈合中又被掐破,可是他突然发现,手指上的疼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更多的疼痛来抑制痛苦,来让自己清醒,稳定情绪。
当他张嘴狠狠咬上胳膊时便已经控制不住了,全身颤抖,上下牙齿死死咬着那一块肉。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牙齿深深陷进皮肉里,在皮肉上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当松开嘴时,胳膊上那块肉被咬得变形,而他只是拉下袖子,变得很平静。
掐、咬,还是远远不够,他在初中时用自己的钱偷偷买了一把小刀,这是他最后平定情绪的方法。只有崩溃到想要生出死亡的念头时,他才会割开一点皮肉,看到血珠从割开的伤口里渗出时,他才能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头脑重新变得理智,暂时打消死亡的念头,继续……活着。
只有痛苦和疼痛的天平平衡,他才能继续活着。
可现在呢?他在承受着他无法承受的痛苦,被父亲打骂的,被家人舍弃的,被强奸的,被迫怀孕的,无法上学的,被囚禁的……这些痛苦都在说着你去死吧,只要死掉就没有痛苦了。
这些痛苦远超过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他越来越容易想死了。可他也有求生的本能,只好用疼痛来让自己的大脑清醒,尽力维持着天平平衡,好继续活着,不至于让理智崩断。
陆筠尘将冰凉的刀片贴在自己的手腕上,他低着头,动作不快不慢,锋利的刀刃划过洁白的肌肤,留下一道道血痕。
他割得很认真,眼神认真,仿佛是在雕琢工艺品似的,每一道都很笔直,长度相近。
陆筠尘没有在意割了多少道,所有事情都抛之脑后,只想让手腕上的剧痛去掩盖他的痛苦,直到痛苦暂时消失他才会停下。
陆筠尘清楚地知道,这是在伤害自己。但是没办法啊……这是他能继续活下去的方法,这是他对他自己的了解,这方法只适用于他。
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方式去活着,他也是,他只有用了他自己的方法才能活下去。
如果有人知道他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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