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不能动,连嘴都张不了。圆月当空。月影交织,渐渐勾出一道近乎透明的人影。是个年轻女子。冰肌玉骨,眉眼与月家兄弟有两分相似。她倚坐在廊边的长凳上,单手支着下颌,投向她的视线里压着几分淡淡愁绪。奚昭心紧。想来这就是月问星了。所以找她做什么,是要提前拿走她的躯壳吗?胡思乱想之际,月问星又开口了:“他们说你身体好些了,我才来见你。之前你病着,我若靠近会让你不舒服。”奚昭:……现在也挺不舒服的。要不是梗着一口气她都快过去了。月问星慢吞吞站起身。她身形瘦削,个子却高。一站起身,视线就多了两分压迫感。“你在怕我,为何?”你说呢?这么大一鬼站在自己面前,跑又跑不了,喊又喊不出,谁不怕?月问星想起什么,缓声道:“险些忘了,你现下说不出话。”话落,她抬起手,却又顿在半空。“我能碰你吗?”她问,声音幽幽回荡在长廊中,像是安抚。“只是,轻轻地……碰一碰。”说话间,她伸过手,指尖轻轻抵住奚昭的唇角。很冷。若是能动,奚昭觉得自己定会打冷颤。压在唇角的指腹像冰一样,顺着下唇缓缓划过,最后顿在另一边。也是同时,奚昭下意识张开嘴。能说话了。而月问星没急着拿开手。她托着那泛白的面庞,指腹则抵在唇角侧下方——那儿有个小小的涡,奚昭抿唇或是笑时才会露出来。她心觉可爱,怜惜地轻揉两转,才不舍松手。“不要怕我,好不好?”她道。不太好。怎么可能不怕她?她只单单站在那儿,奚昭就感觉整个人像是浸在了冬月的河水里,冷得骨头都要结出冰渣。她忍着恶寒问道:“你要做什么?”“看看你。”月问星的声音很轻。那道单薄身影像沾水的宣纸一样,孤零零地融在月色中,仿佛随时都会消失。要放在别的场合,有人专程跑来看她一趟,奚昭还会觉得温馨。但现下只使她毛骨悚然,寒气一直冲到发顶。“看、看我干嘛?”月问星启唇,却是欲言又止。最后她岔开话题:“你平日里喜欢做什么?”一个鬼。还是一个很有可能占去她身子的鬼,跑她面前问她喜欢做什么。奚昭不清楚一般人的反应如何,只知道她现在根本不想聊这些。而是想跑。
她没表露得太明显,语气疏冷:“可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为何要告诉你。”“你不知道?”月问星的神情中多了些许错愕,不敢置信,“他们没与你提起过我?”“哪个他们?”“月楚临,或是月郤。”月问星毫不客气地直呼两位兄长的名姓。奚昭干巴巴道:“没有。”从没有人和她提起过这件事,要不是她自己查,根本不知道他俩还有个亲生妹妹。月问星渐蹙起眉。“为何?”她的视线恍惚飘转,开始不安地踱来踱去,眉眼间沉进明显的躁戾。“为何没提起?分明答应过我,答应过我的。”夜云浮动,将圆月挡去小半。奚昭手指微颤。能动了!她悄声往旁边挪了两步,想走。但月问星突然抬起头。她的脸很白。已经是泛着病态的苍白了,偏还近乎透明。唇又是红的,抹了朱砂一般,显得格外诡谲。奚昭气息未定,却听见她道:“抱歉。”这回换她愣住了:“什么?”跟她道歉干什么。“我以为你知晓我是谁,但——”月问星的声音陡然低下去,像是自语,“月郤跟我说过,鬼魄突然出现,会吓着人,所以……很抱歉。”奚昭没想清楚她的意图。光看神情,她的歉疚的确真情实意。可若说实话,她根本没必要对她表现好意。实在令人捉摸不透。月问星还想说什么,但随着云层遮掩圆月,她的身影也在持续变淡。她惶急问道:“月郤是我二哥,你别怕我。下回!下回能不能再与你说话?”奚昭勉强维持着冷静,应好。月问星又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她。“这是送你的,你收——”话音未落,云雾就彻底遮住了圆月。她手中的物件儿掉落在地,砸出脆响。孤冷的身影完全消失。奚昭陡然松下劲儿,这才发觉衣服都快被冷汗给浸透了。她往后退了步,靠着墙,视线落在地上的那物件儿上。是枚银制素簪。打得很漂亮,即便在夜里也见光彩流转。担心上面附了什么妖法,她不敢随意捡起。恰在这时,走廊另一端响起脚步声。是月郤,手里还拎着个竹编篮子。看见奚昭,他眼中顿见笑意,步子迈得更大。“绥绥,正要去找你。大哥说你爱吃那树野杏子,让我多摘点儿。都洗净了,但不能多吃——你怎么了,怎的这副神情?”“阿兄,”奚昭呼吸渐缓,“我遇见怪事了。”月郤在她面前站定:“什么怪事?”奚昭观察着他的神情,说:“我见着鬼了。”“鬼?”“嗯。她说是你妹妹,还把这东西落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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