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陡然记起,当日在赤乌边界时,亦是这手伸在面前,接过了他的敬师茶。“你若能活着回来……”那手稍一用力,他便不受控地往前跌去一步,直直坠入了望不着边际的万魔窟中。魔物嘶叫从四面八方涌来,身后太崖的低语被压得模糊不清——“再别轻易托付信任。”奚昭正在给睡莲浇灵水,忽觉额心一阵剧烈刺痛。像是被火烧着一样,疼得她紧蹙起眉。手也跟着一抖,水壶遽然落地。壶里的灵水全都溅洒出来,在旁边剪花枝的绯潜听见声响,侧过身。“奚昭!”他一把丢开剪子,跑至她跟前,“你怎么了?!”奚昭双手捂着额心,躬低了身。“疼。”她浑身都在抖,“脑袋疼。”“磕着了吗?”绯潜强压着心底的慌意,一手握住她的腕,“你先松手,别使劲儿按着,我看看。”奚昭低喘着气,由着他拉开手。紧接着,绯潜就看见了她额心的一点红印。那道缘命印本该是隐藏起来的,现下却跟一滴血一样印在她的额心。与此同时,她的周身爆散开冲天妖气。绯潜皱拢了眉,将妖气全都强行压在屋里,并往她的额心处注入灵力。“道缘命印破了——是不是那道士捣鬼?”他目露怒意,“我去找他!”“没事,和他没关系。”奚昭紧闭着眼,忍着那股剧痛,顷刻间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应是太崖说的那办法奏效了。蔺岐的修为在恢复,而与她的契印也会随之解开。绯潜又急又恼。可想着她本就头疼,只能生压下怒火。但突然间,他反应过来。如今道缘命印破了,若非蔺岐故意为之,那他岂不是……想到这一可能性,他一时心惊。不过仅是猜测,他只压在心底,并未说出。 (三更)就在这时, 奚昭突然说:“绯潜,我有些难受。”绯潜躬身看她,急问:“何处难受?”奚昭抚着心口, 面上血色尽褪,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就是……心底难受。”按理说不该。倘若蔺岐能恢复修为, 应是好事。她缘何会感到这般难受, 心底空落落的。绯潜紧蹙着眉, 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道缘命印破了的缘由——就和跟灵兽结契,却又毁去契印一般, 心底难免会不舒服——仅是命印带来的影响。”奚昭勉强点头。缓了阵, 她倦抬起眼睫:“头没那么疼了, 我想去睡会儿。”道缘命印一毁, 连带着浑身气力都被抽得干净。她现下只想歇息。绯潜捡起那摔落在地的水壶。“你去睡, 这儿的灵水我来浇。”奚昭应好, 转身回了卧房。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睡时还能见着太阳, 等再醒来的时候,突然开始落雨了。恍惚间,她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她尚还处在半梦半醒之中, 模糊记起之前蔺岐说今日要出去采药,回来时会带团圆饼, 便下意识以为是他。但出去了才发现是绯潜。
他抱着一堆衣服,从雨中匆匆跑上台阶。“突然下了雨, 这些衣裳都险些打湿了——奚昭, 你头怎么样, 可还疼?”疼得很。睡着的时候没多大感受,这会儿一醒, 就又觉得头像是在被针扎一样,传来绵绵密密的痛意。但奚昭摇头。“已经好多了,估计是睡太久,这会儿有点闷得慌。”她跑回屋里,对着镜子照了阵,确定额心的红印子消失了,才拿起竹篓里的伞。“绯潜,那些衣服丢我床上就行,我出去走走,待会儿就回来了。”她打着伞,径直去了府门口。大门和往常一样紧闭着,许是因为在下雨,不见往常守在门内的两个小童子。她在原地打着转,本想借着这股凉气去去昏沉劲儿,不想越转头越疼。快要忍受不了的时候,终于听到门开的声响。奚昭抬眸望去。太崖恰好从府外进来。他没打伞,也没使避水诀,身上被雨水打得半湿,周身笼着层朦胧雾气。“奚姑娘,”他眼底划过丝讶然,不过转瞬即逝,“是在此处等谁?”奚昭往他身后看了眼。除了他,再没其他人影。她收回视线:“等你——小道长没回来吗,事情可还办得顺利?”“该做的都已做了,接下来要看他自己的造化。”太崖稍顿,那狭长眼里压着习惯性的浅笑,“即便再回来,他恐也记不得奚姑娘了。”说话间,他始终打量着她的神情。奚昭:“我知道,道君之前不就说过?不过看造化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眨眼就能恢复修为吗?”而且道契都解开了,按理说蔺岐的修为应该已经恢复了才是。太崖走至她身前,从她手中接过伞,打在两人头上。只不过伞面要朝她倾去几分。“玉衡如今在万魔窟。”他轻声说,“能否活着出来,要看他自己。”奚昭怔住。在那一瞬之间,她突然意识到什么。道契并非是轻易就能毁去的东西,除非——她面露错愕:“道君说的办法,难不成是让小道长去死?”太崖并未否认。“曙雀仙一族与凤凰相似,皆能浴火重生。万魔窟中魔气最盛,是涅槃的最佳去处。”他道,“与其煎熬百年,倒不如一时痛快。”奚昭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她对《万魔》的世界观并不了解,也不知道曙雀仙一族到底有没有复活的本事。但她觉得,太崖大概率没说谎。蔺岐先前就送过她一尾羽毛,说是在濒死之际能保住魂灵,以待复生。而且太崖还给了他一块存有妖力的玉石。她不由得紧拧起眉:“那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毕竟他俩的道契都已经断开了。“若他遇险,玉石当有反应,眼下我尚未感知到。”太崖没把话说得太死,又似是看出她的不解,道,“万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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