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此事,钟不念神色黯然,垂眸道:“既蒙前辈搭救,晚辈便没什么可隐瞒的。若前辈尚在武林中行走,也必定早已听闻过此事了。”他唇角微微向上翘起,却没有一丝笑意,“晚辈是莽苍山派弟子,魔教与正道众派纷争不断,如今魔教更胜一筹,师尊将我送至魔教为奴,作为双方停战议和的条件。”楚临忽地一愣,问道:“你师尊……可是辰玑子?”钟不念抬眸看向他:“前辈与我师尊相识?”楚临轻笑一声:“何止是相识。”他只提了一句,便没再继续说起,又问道,“那你的武功也是被魔教中人废除的了?正邪相争,辰玑子为何让你一人牺牲?”钟不念微摇着头:“是师尊受魔教逼迫,亲自废除了我的武功。在此前两方的争斗中,晚辈杀了很多魔教的人,是以魔教为了羞辱正道,才提出让我入魔教为奴。”楚临盯着他看了半晌,道:“你……杀魔教的人?”钟不念道:“身为正道弟子,自然要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楚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低笑:“你就不怨恨辰玑子吗?”钟不念沉声道:“师尊是为天下苍生着想。”楚临笑了笑,没有多言,神色颇为不以为然。钟不念又道:“前辈不可误会,师尊待我恩重如山,如同再生父母一般。”楚临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他对你有何恩情?”钟不念微微一愣,没有料到楚临会这般寻根究底,答道:“不瞒前辈,晚辈出生时便被父母所弃,若非师尊收我入门,教我武功,只怕我早已死掉了,岂能活到今日?”楚临敛了笑意:“你是如何拜入莽苍山派的?”楚临的问题越来越细致,像是对他的身世生平很感兴趣,钟不念虽觉奇怪,仍是如实答道:“当年,师尊扫平魔教,成为正道各派的表率,接任莽苍山派新任掌门。在他的就任大典上,有一门派送来一口铜钟作为贺礼。”钟不念顿了顿,道,“后来有人告诉我,当时我就被放在那口铜钟之内,师尊问过送贺礼的那一门派,皆是对此毫不知情。我便这样留在莽苍山派了。等我年岁稍长一些,师尊便收我为徒,亲自教导,此等恩德,我如何能忘?”楚临望着他道:“辰玑子……待你很好吗?”钟不念神色微滞,道:“师尊待我虽是严厉了些,不过都是为了使我勤勉修行,自然是好的。”说到此处,南宫不念忆起第一次体验【记忆水晶】时,那浮生镜的幻象针对人的弱点进行攻击,便将他扣进了莽苍山派孤亭内的一口铜钟下,那铜钟的绳索是被人割断的,孤亭的柱子上还写了很多对钟不念的欺辱讽刺之词。若是辰玑子真的待他好,他又怎会有此遭遇?
钟不念所说的这句“严厉了些”,想必也是蒙辰玑子的养育之恩,对他美化了不少。楚临默然不语,但怀疑之色仍旧未减,钟不念不想再谈此事,想了想,问道:“前辈适才说,有人告诉了前辈这处洞穴的位置,那这人应是对绝命崖的情况比较了解,说不定有可以离开的方法。此人也在绝命崖崖底吗?怎么不见他/她?”楚临眼眸微垂,轻声道:“她已经死了。”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钟不念微微迟滞了一瞬,道:“抱歉,前辈,节哀顺变。”楚临缓缓抬眼,目光扫向他的脸,眼神有些缥缈:“你让我想起了她。”钟不念不解道:“前辈之意是……?”楚临移开目光:“你可有想过,你的亲生父母是怎样的人?”这几句话之间听上去毫无关联,钟不念更为不解:“正邪混战,众生若蝼蚁,孤苦之人无数,他们或许是身不由己,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何必再去探究?”楚临微微颔首:“身不由己、不在人世,有人是这样,可是有的人……”他忽然冷笑了一声,“呵……有的人却是道貌岸然,虚伪至极!”楚临说起话来温文尔雅,虽是被困绝命崖底十数载,却仍有一种俊逸儒雅之态,此时忽地用这般语气讲话,钟不念不由怔愣了片刻,方才开口问道:“前辈似乎……意有所指?前辈既与我师尊相识,又被困崖底,想必其中有一番曲直,前辈可愿告知晚辈?”洞穴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楚临微倾着身子,靠得更近,看向钟不念的脸,缓缓道:“你武功被废时,是不是感觉很痛苦?”这般直白的目光,让钟不念微感局促,他略移了移视线,对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没有回答。楚临道:“如果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比那时更让你痛苦,你还愿意听吗?”钟不念转回视线,眼里更为疑惑:“前辈想要告诉我什么?”楚临道:“你的身世。”钟不念忽地愣住了,唇角微开,良久后深吸了一口气:“这……前辈在绝命崖这么久,又是初次见我,怎会知晓我的身世?”“我并非是初次见你了,早在十八年前,你还尚在襁褓之中时,我便见过你了。”楚临环顾着四周,“那时,也是在这绝命崖底,也是在这处洞穴内,你的母亲便在此生下了你。”南宫不念猛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跳加快,这当然是钟不念的感觉,足可知他此刻有多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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