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云方王不觉捏紧了拳头,咬牙问着:昆吾氏?她没有回答,然而辛姮一看云方王神情,便知自己猜想无误。这么多年,她何曾见过云方王如此神情?震惊、愤怒,还略带着些心虚和惧意她也在怕吗?她会怕些什么?然而辛姮此刻无暇细想了,她只知道,自己被骗了。她苦笑一声,却又怒从心起,上前一步,质问着:为何!她努力保持着冷静,隐忍着心中怒火,一字一顿咬牙问着:为何骗我!为何瞒我!活了这许多年,她才发现,她竟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她的经历被人编造,她的记忆被人篡改,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被人安排的?她以为的真实,竟都是虚妄。而眼前这个女人,这个抚养她长大、让她又敬又惧的女人,无疑是罪魁祸首。除了她,没人有能力能做到这一步。主君,王上都是为了你好。熠然还劝着。你们没有资格替我选择遗忘!辛姮几乎是吼出了这一句。她怒视着云方王,可云方王依旧不发一言。云方王本可以开口编些话糊弄过去,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她竟已不想再编了。多年来,她悉心栽培这孩子,想看到 抗命她受够了。这么多年,辛姮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压抑。她敬着云方王,却也怕着她。她知道云方王对自己好,却未曾察觉到这中间另有目的。她小心翼翼都讨好着云方王,可无论她怎么做,云方王总是不满意。辛姮明白,那是因为云方王一直在将她和母亲对比,而在云方王眼中,她纵使拼尽全力也比不上母亲。
这压抑的感觉日积月累,终成了心头一块重石。纵使云方王待她好,她也不敢再亲近云方王了,因为她知道,她总是让她失望的。可彼时的她虽然不敢亲近,却也真切地关心着云方王。初入人间时,她惦记着云方王是否开心,想着她身体是否安好,她还记得云方王的愿望:苍潭派所藏的那神秘的法器。然后,她便遇到了燕渺。燕渺、燕渺活了这么久,燕渺是唯一一个让她感觉轻松自在的人。唯有在和燕渺相处时,她能放心地丢下那些累赘束缚,享受片刻的安宁。可即使是在和燕渺相处时,她也时常感到辛酸愧疚。因为她记得自己去苍潭派的任务,记得云方王的养育之恩。她和她相处时虽感到压抑,却仍是将她视作尊长。哪怕当日她想逃离魔界,她也仍是口口声声的辛姮有罪,哀求着云方王放她出去,虽然最后她一时没忍住顶撞了她,让她对她施以重罚,她对她也无太多的恨意。直到那日,在古音之口前,燕渺中了烈火焚心,槿秦被尘封于土阵,而云方王无视她的苦苦哀求,亲手断了她最后的向往。多年的压抑在那一刻,终于变成了恨意。而让这恨意爆发的,便是那彻头彻尾的欺骗带来的怒火。她曾经那么相信她、那么敬爱她,可她却一直在骗她、瞒她!你说什么,云方王也忍着怒火,她被气得浑身发抖,你再说一遍!云方王没想到,有朝一日,辛姮竟会对她说恨她。若说有什么话最能伤透云方王的心,那便是这一句了。这些年,她尽心尽力地抚养着这孩子,将她视作辛碣的继承人。她将这孩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日日关心、呵护着她。有魔族嫌弃辛姮的凡人血统,又嫉妒辛姮得到了云方王的宠爱,也是她力排众议,护着她、宠着她,用行动为辛姮扫除障碍她虽嫌弃她昆吾氏的血统,却也因她是辛碣的孩子而真心对待。也正因为她是辛碣的孩子,所以她才怕极了她离开。怎么如今,她竟在说,她恨她?我说,我恨你,辛姮重复着,咬牙切齿,我难道不该恨你吗?这么多年,我敬你、爱你,唯你是从,可你把我当做什么?你只把我当做一个提线木偶!你骗我、瞒我、利用我、又毁了我所珍视的一切!我难道不该恨你吗?住口!云方王怒吼一声,手上一发力,只将辛姮丢出去老远。辛姮被扔出了门,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登时呕出一口血来。可她嘴上仍是不停:王上,你好虚伪,口口声声为我好,口口声声念着我的母亲,可你若真的为我好,你若真念着我的母亲,又怎会将她唯一的女儿视作一个称手的工具?又怎会不惜一切地要利用我达成你自己的目的?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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