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白那时候还很小,但对这段经历的记忆格外深刻。家里就像是一个炮坊,只要一点小火星的出现便能酿出一场灾难。或许,她缄默的性子便是从那时养成的,她从不轻易开口说话,生怕一开口便会惹父母不快。她只想……躲得远远的。可惜后来,当她的父母离世,她才有机会躲得远远的。“我祖父是卫所指挥使,是世官,”沈瑾白看似十分平静地回答着,“但我爹却不是指挥使。他没能活到成为指挥使的那一天,我母亲也从未成为指挥使的夫人。他们很早就死了,所以我祖父把我送到了我姑母家。”沈瑾白说着,可这分明答非所问。萧非问的是她父母是怎样的人,而她却避而不答。萧非看着沈瑾白的神情,若有所思。“那你没有兄弟姐妹吗?”萧非又问。沈瑾白摇了摇头:“父母膝下只有我一个,表亲里,我也只有表哥一个兄长。我姑父倒还有些庶出的子女,可他们和我并非血亲,一家子姓陈的,单我一个姓沈的。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却老死不相往来。”“也是,”萧非心想,“你性子古怪,那些人和你又没有血缘关系,见你当然躲着走了,只怕你也巴不得他们多谢你。”“沈姑娘,”萧非想着,突然叫住了沈瑾白,拦在了她面前,她仰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沈瑾白,“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妹妹。”“可我不需要妹妹。”沈瑾白十分果断地拒绝了萧非的提议,便又绕过萧非向前走着。萧非忙又追了上去,在沈瑾白耳边说着话,只是声音里却透着些试探的谨慎来:“好吧,不管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我都可以接受。你对我好,我便只想跟着你,一直跟着你……”萧非说着,声音渐弱,“若你不想我跟着你,也是可以的。只是,你真的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和陈大哥蒋姑娘季公子他们待在一起,没有你们,我便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沈瑾白听了这话,终于停了脚步,回头看向萧非。只见萧非不知何时又眼泪汪汪的了,看她强忍眼泪的模样,颇是楚楚可怜。饶是沈瑾白见她这模样,也未免生出几分不忍和怜惜。“你不必有此顾虑,”沈瑾白十分郑重地说道,“你这些日子也帮了我很多。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永远跟着我……”沈瑾白说着,顿了一下,又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纠正自己刚才说的话:“不,是跟着六扇门。或许真的如我表哥所说,有一天,我终于还是要回到京城,如其他官宦人家的小姐一般过上那无聊的生活。但六扇门还会在,你依旧可以得到庇护。”沈瑾白说罢,便转过身去,转而向客栈的方向走去。“该回去了。”沈瑾白说。萧非没有多话,只是忙跟了上去,心中却不断地想着:“天下所有人都有可能过上那无聊的生活,但你和我绝对不可能。放心吧,沈瑾白,枯燥的京城真的不适合你,江湖才是你的容身之地。”
两人回到客栈时,已经过了子时了。陈广峻正在门口焦急地等着,远远地看见了两人的身影,便连忙迎了出来,急切地问着:“你们俩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这人生地不熟的,你们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报官了!”虽然沈瑾白武功高强,但陈广峻也不免担心她。沈瑾白见陈广峻脸上有一丝怒意,大概他是真的着急了吧。可她心里依旧闹着别扭,便回了一句:“我去找为国捐躯的机会去了。”说罢,便从陈广峻的身边路过,大步向客栈门口走去。“沈瑾白!”陈广峻急得大叫沈瑾白的大名,而沈瑾白却置若罔闻。“陈大哥,你莫要生气,”萧非连忙扯了扯陈广峻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道,“我们是去当铺打听有没有那一对玉佩的消息,岳州城太大,我们走得太远,因此才回来得晚了。”“当真?”陈广峻忙问着。“当真!”萧非连忙点了点头。陈广峻叹了口气,似乎是平息了一些怒气,这才对萧非道:“辛苦你们了,快回去吧。”说罢,他便转过身去,默默地和萧非一起往回走着。萧非和陈广峻进了客栈门,只见沈瑾白还没有上楼,而蒋沅儿和季陵也坐在楼下。季陵和蒋沅儿面前还摆着酒杯和三盘菜,看起来已经吃了一会儿了。“我们也才刚回来没多久,”蒋沅儿说着,拉开了凳子,对沈瑾白和萧非道,“快坐吧,跑了一天肯定累了,吃些东西缓一缓。陈公子都等急了呢。”几人都落了座,空荡的客栈里只有这一桌是亮着的。沈瑾白却无心进食,只是问蒋沅儿:“可打探到什么消息了?”“还没有,”蒋沅儿说着,喝了一口酒,“但我今日已拜访了岳州城里所有有名有姓的道上兄弟,以前没见过的如今也认识了,他们答应我帮我留意着。”“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们会这般轻易地帮我们做事吗?”萧非好奇地问。蒋沅儿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季陵却开了口:“蒋姑娘今天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不论什么人她都能应付的来。其中有些人,我看着都觉得难缠,可蒋姑娘偏偏面不改色,嬉笑怒骂间就把事情谈成了。”“当然他们还提了一些苛刻的要求,”陈广峻仍面带怒意,“而蒋姑娘也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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