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火舌舔舐木棒的顶端,红光在男人坚毅的脸上一闪而过。
“咳、咳——哦,该死的。”
男人猝不及防地被滚滚浓烟喷了满脸。他擦擦呛出来的眼泪,将火把举高一些,不熟练地撞歪了脑袋上顶着的华丽的金冠。
他又咒骂了一句,扶正王冠。
令人喘不过气的烟雾仿佛在畏惧什么神秘力量一般,慌不择路地逃向男人身后,留他孤身面对平静、恐怖的黑暗。
你确定要进来吗?黑暗问他。
是的,因我所求的就在里面。他回答。
新任国王“咕咚”咽下口水,硕大的咬肌鼓起又落下。他高举火把,踏入深邃的墨色。
地牢里过于湿凉。滴答的水声像是血液在一滴滴落下,阴冷的气息带有某种诡异的粘稠感,缠绕在他身上,在他的骨头缝里游走。他的背变得很沉,女人尖锐的惨叫在他的耳边忽远忽近地、永无停歇地回荡。
他沉着脸,走过一层又一层的回旋石梯,来到最深处,黑暗的尽头。
“呼——”
墙上燃起新的火焰。
他一边掏钥匙,打开用比他的手指头还粗的铁条编筑成的铁栅门,一边忍不住打量蜷缩在最里面的那团阴影。
那就是老国王,他的手下败将死都不愿告诉他的秘密,他的国度永远充斥着花不完的财富的原因——一名弱不禁风的少年。
少年就像没有听见开门的动静一样,了无生气地缩在角落,枯草般的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沉重的镣铐坠住他的四肢,让他的两只手只能软软地摊在身侧,连抱膝都做不到。
“当啷——”
几声清脆的响声过后,一根木棍轱辘到少年的脚边。
少年慢吞吞地捡起木棍,握在手中。他的胳膊比木棍粗不了多少,晃晃悠悠地坠着足有五公斤重的铁铐,纤细的手指使劲绷直才够到木棍,又一点一点地挪回来,让男人不免担心他的胳膊会不会被压折——万一弄坏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少年的手腕和脚腕上都已被磨出硬茧,在茧子的边缘还有新鲜的疮口正在腐烂。男人见过很多比这还要严重的伤口,因此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
“喂,”男人扬起下巴粗声道,“以后你就为我服务了,先给我把这堆石头变成金子!”
少年怔愣片刻,扭过头,朝男人的声音方位仰起脸,露出埋藏在乱糟糟的毛发下的铁质口罩。
“你、你要干什么!——哦,该死的。”男人懊恼地咒骂一句,掏出另一把稍小一些的钥匙,拧开在少年下巴处的锁,取下铁口罩,皱着眉从他的嘴里掏出布团丢在一旁。
做完这一切,他退远了一些才强硬地命令道:
“行了,你赶快变!”
“妹妹她……”年轻的声音带有长期滴水未进的沙哑,“她还好吗?”
“谁知道呢,别问那么多有的没的,快变!”男人愈发焦躁。
少年抿紧唇瓣,缕缕血丝浸润干涸的纹路。久不见光的苍白肤色愈发看不见血色,仿佛他浑身的血液都从干裂的唇瓣里渗了出来。
他握紧手中的魔杖,闭上眼,仔细感受他曾经留在她身上的魔力波动。
没有回应。
睁开眼,少年眼神麻木。陌生的咒语从他的口中倾泻而出,魔杖的顶端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简直就像是一颗小型太阳。
男人在外征战半生,却是头一次见到这副奇诡的场面,眼中惊疑不定。求生的本能驱使他迈开脚步,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的诱惑将他钉在原地。
没什么好怕的,男人安慰自己。
纵使他拥有诡谲的本领,不也被抓住、囚禁了许多年吗。他要是有办法离开,断不会委屈自己在这永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如同一只卑贱的驴子,被人吆喝,源源不断地产出金子。
是的,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施法的杖随时会被夺走,念咒的口也被死死堵住;镣铐困住他的肉体,无休止的折磨摧残他的灵魂。他只能任凭时间磨平他的傲骨,将他变成懦弱的奴隶。
对他来说,为谁服务并不重要,也因此,根本不需要怀疑他的忠诚。
无上的权柄,用之不竭的财富,曾属于那位国王的一切,今后都是自己的了!
“轰——”
在耀眼的白光中,少年平静地闭上了眼。
“噗咳咳——”
如茵的绿坪上,少年没有光泽的金发宛若一丛不和谐的枯草。他剧烈呛咳几声,艰难地翻过身,如婴儿般蜷缩了一会儿,好不容易聚起力气,颤抖着手臂,捞过掉在一旁的魔杖。
借助魔杖,他慢慢撑起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仅仅一个简单的动作,像是快要了他的命。他狠狠地喘息了几口,勉强将呼吸平复下来。
把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依靠在魔杖上,他一手捂着脑袋,双眼紧闭,表情十分痛苦。持续的眩晕和剧痛让他的思维无比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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