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学校的校服,外套被脱下随意搭在椅背上,衬衫解开了一颗扣子,领带系得有些歪。
少年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微卷的黑色额发垂落在额前,墨绿色的眼眸怜悯地注视着他的兄长。
那天他沉默地安慰了艾伦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钟表整点报时,曼德斯满心欢喜地与他新交的初恋男友约会。
一年后18岁的曼德斯坐在教廷里,面色惨白地听着天使给他下的判决书。
“s级淫纹,【淫棍】,作用是使被诅咒者……”
后面的话曼德斯已经听不清了。他的全部理智被“s级”那两个字撞得粉碎。
他方才在被稀释过的圣水里泡了十分钟,现在体外被冻得失去知觉,体内又燥热得让人发疯。他在这冰与火的折磨里苦苦支撑,耳边嗡嗡直响,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天使。
作为劳伦家族现任伯爵的次子,曼德斯当然清楚s级淫纹意味着什么——a级以上的淫纹便可使被诅咒者遗留下终生的后遗症,至于s级……
曼德斯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些曾经被s级淫纹诅咒过的人的资料,重重地打了个哆嗦,18年来头一回露出了惊惶无措的表情。
天使垂下眼帘,怜悯地看着他。
“我们会先为你洗去淫纹,然后为你安排能最大限度减轻后遗症的治疗方案。你不必过于担心,s级淫纹并非无解。
“实际上,每年我们都会接待几百名s级淫纹的被诅咒者,在积极配合合理的治疗后,最后能重新投入正常生活的案例比比皆是……”
17岁的曼德斯想成为语言学家或者历史学家。
18岁的曼德斯想报复那个给他带来这一切的魅魔。
19岁的曼德斯漫无天日没日没夜地泡在圣水里,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好冷。
在教廷接受了一年半的治疗后曼德斯回到了劳伦庄园。
那天的劳伦庄园空前热闹,来自四面八方的亲戚相聚一堂,盛情庆祝他的康复与回归。
曼德斯木木地被围在那些或虚伪或真诚的面孔里,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出。宴会的主角坐在人群的中心,面前摆满了各种鲜花与美食。
他的眼中没有喜悦,也没有厌恶。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不主动,不回应,不接受,也不拒绝。
他的父亲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次子,眼中的兴奋愈来愈甚。他在他的夫人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伯爵夫人闻言看了曼德斯一会,轻轻地点了点头。
当晚曼德斯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他一头凌乱的黑发沾水紧贴额头,堪堪盖住半边眼睛,墨绿色眼睛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脸色苍白得可怕。
劳伦伯爵微笑着大步上前搂住他的次子冷得像块冰的躯体,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亲爱的,欢迎回来。”
曼德斯歪头看他,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你不觉得冰吗?”
他声音沙哑,语气干涩,就像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一样。
伯爵闻言轻轻笑了一下,他温柔地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的父亲都会拥抱你的。”
曼德斯了无兴致地回过头,他看着脚下,一步一晃地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伯爵扶住了他,眨了眨眼,似乎终于意识到现在说那些寒暄的话毫无意义。他贴近曼德斯的耳边,低声问了句:
“亲爱的,你还想当语言学家或者历史学家吗?”
曼德斯眼都没眨一下。
“不想。”
“那你有什么别的想做的吗?”
“没有。”
“唔……那你考虑未来来继承家业吗,你也知道,你那个哥哥……”
曼德斯突然有点想笑,但他实在是太累了,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他拉开卧室的房门,走了进去,头也不回地说:“随你。”
伯爵欣慰地笑了:“那好,我们打算先把你送去参军,不知道你的意思……”
“我说了,随你。”
曼德斯说完就把房门关上。
劳伦伯爵对着紧闭的房门站了一会,脸上没有分毫的不耐或者恼火。他只是无奈又宽容地笑了笑:“这孩子……”
他转身,摊开方才接触到曼德斯身体的那只手,一边走着一边心疼得自言自语:“怎么这么冰……”
八年后,曼德斯上将会见了一位来他们军团寻找魅魔痕迹的天使——军队从来都是最受魅魔青睐的地方。
27岁的曼德斯笑得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他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下巴干干净净,一身军装整洁妥帖,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高贵优雅,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个军官。
他充满热情又不失礼节地招待了这位天使,在天南海北地寒暄了好一阵后,随口问了句:
“不过,你说……这些魅魔觅食就觅食,又何必非要在人家身上留个淫纹什么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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