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这上面,这引起了军部的不满,所以接下来我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时间,去处理那边的事。他们想要给你举行葬礼,我拒绝了,但这让我忽然想起几年前,你父母葬礼的时候。我的父母对我很差,我急于逃离他们。那时的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难过,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我向你道歉。我大概是疯了,才会祝贺你当了皇帝。你那时候一定很难过,我其实看见了,你藏在房间里发抖……我想过去陪你,但我们刚吵过架,毫无意义的自尊心拦住了我。你现在难过吗?还会不会想你的父母,你是不是想去残星里找他们?是不是……这个世界,除了“残星”,已经没有别的地方让你想去了?我在这里恳求你,请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走到你身边一次。哪怕一次。8364/01/01 05:00:07新年好,阿忱。搜索进度是十万分之七千九百六十四,依然没有什么进展,我想,要不要试着在“残星”里放一些你常用的东西。但这片区域太大了,我无法保证你能收到。联邦制已经推行,只是皇宫仍被保存,你的住处每天都有人整理,他们不准我进去。这让我们再度发生了一些冲突,努卡骂我从来都没有心,我原本想反驳他……但我在看着你的房间时,忽然想起很多事。我们小时候,你头疼得很厉害,经常整宿睡不着,但又为了不吵醒我,一个人去外面吹风。我听见了,但我还是继续装睡,没去问问你怎么了。你总是嫌吵、嫌声音太多。很多时候,我们附近明明没有多少声音——过去我把这当成是你骄纵、故意为难那些做事的人,甚至因为这个说了你很多次。现在想想,只要我当时稍微动一动脑子,仔细想一想,去找私人医生问一句……或者去问你的父母,他们都会告诉我。我想起你的母亲,她每次看我的时候,总是显得很悲伤。我猜她很盼望我会问,但又不敢越过你说出这些,怕伤你的心。我为什么不问呢?努卡说得对,我是个没有心的、冷漠到极点的、根本配不上你这么好的人的自私鬼。我现在非常后悔,但我想这种后悔无济于事,你不会原谅我,也不会回心转意。但总之,我会继续找你。我拒绝参加一切对你的纪念活动,在我找到你之前。8368/01/01 05:00:07搜索进度已经接近尾声,我参加了一场战斗,受了些伤,昏迷了大概一两年的时间。我这些天一直在想,六年前的今天,我不该回复你的邮件。我该第一时间赶过去。这是凌晨五点,你一个人跑到“残星”,我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去找你。我居然批准你进去。如果我当时立刻赶过去,是不是有可能拦住你?
我是个蠢货,我耽搁太久,又错过太多了。我不能再这样无所事事地躺下去,我决定继续去找你,阿忱,如果你累了,就出来见我。我带你回家。不会让你睡不着了。8369/11/20 23:45:03……阿忱。8369/11/20 23:47:09怎么能坐着睡?星历8369年, 11月20日晚。伊利亚星系找回它最年轻的皇帝。即使过去的七年,始终有人在持续探测、持续搜索,“残星”也从未在同一时刻, 出现这么多人。因为是片众所周知的, 最荒芜、最死寂、最空无一物的地方。它只有残骸, 只有尘埃。这片残骸区域内部无法照进阳光, 终年温度都在零下——而每当进入失温期, 气温还会再度骤跌。倘若不加防护,只要几秒就能将人冻透。……更多的人赶过来,找到庄忱。凌恩也在那, 他大概是最早发现庄忱的人,发出讯息后, 就一直跪在一片星舰废墟的角落。那有把椅子——很普通、很平常的椅子,大概曾经属于星舰的用餐区域,又或者是休息室。二十三岁的皇帝坐在那上面。握成拳的手放在膝上, 腰身挺得笔直, 下颌微扬, 睁着漂亮的眼睛。看起来,仍是和过去如出一辙, 从未变过的孤僻傲慢。只是身上覆着抹不去的霜雪……这样的衣物放在残星这种地方,实在太单薄、太无济于事了。太无济于事了。凌恩尝试抹去那些覆在睫上的白霜, 可不论怎么尝试, 能被抚下来的只有薄薄的一层新雪。这双眼睛在这里太久, 早就变成和冰雪一样的霜白色, 这个人……也一样。其他人赶来前, 凌恩已经尽力想了很多办法,试着让冷淡傲慢的年轻皇帝软化下来。他握住庄忱的手, 将精神力凝化,变成滚热沛然的暖意,烘着那些僵硬的关节……可努力了这么久,连最外一层冰壳都全然无动于衷。那双眼睛看不见他、也并不看他。永远留在二十三岁的年轻皇帝傲慢地坐着,坐在废墟里,抬头注视属于他一个人的、绝对寂静的王国。七年的时间被冻结在这里,这仍是伊利亚最年轻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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