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南流景对燕玉尘究竟好还是不好。或许这件事本来也并不重要。对南流景来说,重要的是燕玉尘身体里那道残魄,他对燕玉尘做的所有事,也无非是为了取走这一魄而已。在南流景看来,一道残魄,称不上完整,燕玉尘并不是他要找的人,只是个不完整的影子。还是个很不聪明、很麻烦的影子。燕玉尘其实并没真正开窍。那些文韬武略的好文章是南流景写给他,叫他背下来的;平时的说话举止,也是南流景先教给他,叫他一遍一遍练的。燕玉尘天生魂魄不全,不怎么爱说话,做事比常人缓上半拍,但也不能算傻——该懂的他都懂,该清楚的,他心里也都明镜。所以他能理解南流景的意思,能理解“装得像个人”这要求该怎么做。哪怕他自己静下来,缩在暖阁角落抱着枕头,动脑子想的时候,觉得自己其实本来也勉强算是一个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要吃饭穿衣,困了也要睡觉,磕破了也会疼,也会流血——燕玉尘有时会慢慢想,这应当也算是个人。这样的念头,燕玉尘从没对南流景说过,哪怕一个字都没有。……因为如今的一切,都是南流景给他的。没有南流景,他或许早就因为叫人捉弄,掉进御花园的湖里淹死,又或是不慎跌了一跤,磕破脑袋没了命。这话并非危言耸听,燕玉尘从小多难多灾,受的伤、遇的险就没停过,他。南流景对他说,他要做的,只是学着怎么装得像个人,只要做到这个就行了。燕玉尘照做。他脑子慢,十遍二十遍没有成效,千百遍下来,日夜打熬,总能记住。长到十七岁,燕玉尘长成翩翩少年郎,清和雅致、温润端方,文章背了许多,仙术也学会了一点。只可惜内里还是个小傻子,南流景没教过他的,他就不会说不会做。太久没说过自己想说的,但凡要说的话没预先背过,咬字就比过去还生涩吃力。在他十七岁这年,出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他父皇驾崩,立遗诏居然将大位传给了他,燕玉尘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套上龙袍、戴上冠冕,推上了那把龙椅。另一件是南流景收集魂魄妄改天命,终归事发,被封了仙脉、夺了修为,罚下凡尘,要做比凡人还不如的废人。这是燕玉尘这些年来,,纵然无法处理繁复政务,批些废话满篇的寻常文书,总还没什么问题。燕玉尘一笔字写得很漂亮,纵逸俊秀,端庄流利,很不像他这个人。燕玉尘不太说话,除了在朝堂上演皇帝,剩下的时候便津津有味,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他那些“自己的日子”,也都和南流景有关。比如每日随摄政王学,跟着摄政王批两个时辰的奏章,每日熬半个时辰的药粥,做半个时辰的菜……再花上不一定多久,等修炼结束的摄政王一起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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