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怦怦。
“嗯,”刘邦道,“让将军久候了。”
韩信发现刘邦重新披了一件外衣,这回是蒽色。
“没有久候……”他莫名大胆起来,大概是果实甜意太充沛给了他勇气,“大王多晚来,韩信都可以等得。”
刘邦笑起来,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榻角叠得整整齐齐的外衣。他勾了勾唇角,在韩信对面坐下了。“早晨一时兴起,来你这看看。结果呢,被你的兵书迷住了。”
“所以今晚再来叨扰。将军大才,可否为我讲讲?”
韩信不自觉地端正坐姿,“好、好。”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兵法虽短短六千言,但攻据进退、奇袭诡出,无出其中。是以博大汪洋。不知大王想听些什么?”
刘邦道:“兵书我也是翻过的。兵者,国之大事。将军不如就讲讲何以成事。”
这是《始计篇》的开头。韩信极熟,当即道:“国之大事,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所以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日法……”
刘邦听他一通文绉绉的引申,连忙插话道:“我知道将军月初申了军法。这就是其五吧?”
韩信点点头,“对。法纪严明,才能以正三军,大王才有不溃败可重头之师。”
“视卒如婴儿,可以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可以与之俱死。厚待而不能驱使,爱惜而不能命令,混乱而不能矫治,譬若骄子,不可用矣。卒未亲附而罚,则不服,不服则难用。卒已亲附而不罚,亦不可用。故令之以文,齐之以武,方是必取之道……”
刘邦静静地听,他原本来此并没有探讨兵法的意思,但是既然引出了头,就该静听。韩信熟悉于此,引用和解释都信手拈来,口若悬河。等到告一段落,他重新点上烛火,道:“将军,我听闻‘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将军怎看?”
韩信回道:“这是至理。攻城是最下乘的做法。修橹轒辒,具备器械,三月而后成,堆筑土山,又三月而后已。如果将领不胜其忿,让士卒如蚁附云梯攻城,那么或许士死三分之一,城亦不拔。这便是攻城之灾。”
刘邦想起自个儿攻打丰邑的惨败,不得已四处求兵……他颔首说:“所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最好的。”
韩信道:“所谓攻心,即是如此。将军若贪利,便以重金诱之;士卒若惜命,便以善待诱做内应。昔秦励军功,实行二十等爵制,使民之见战,如饿狼见肉,无不骁勇善战。对敌如此,对自己人也是。”
“如先前所说,项王极爱士卒。见人恭敬慈爱,言语温和,人有疾病,他心疼涕泣,分食赐饮。可是等到有人有功当封爵,他把刻好的大印放在手里玩磨得失去了棱角,却舍不得给予。所谓妇人之仁。虽霸天下而臣诸侯,但背弃义帝之约,而以亲信封王,诸侯皆是不平。”
“那些归顺他的,都不是真心归附。一旦兵败,想来就会如山倒。”
刘邦轻笑,“这些话你先前问我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时就说过了。我听的高兴。你说我若举而向东,三秦可传檄而定。”
韩信也笑,“那时大王还说得我好嫌晚呢。”
他肃然道:“但韩信是如实说的。大王就比项王好。入武关秋毫无犯,除苛律约法三章;军中行功论赏赏罚分明,是人心所向。”
刘邦摆了摆手,“哎,就如你所说,他们想要什么,我给什么呗。要不扰民,我就约束将士;要封赏,我就赏赐下去。知道有所求就好办。”他直视着韩信,“将军大才,不知将军想求什么?”
韩信一怔,“大王……信从前想当大将军,统帅三军,”他缓慢地说,“而今大王已经给过了。”
“我问将来。”
“将来……信若功劳足够”,韩信道,“私心想求个……封侯。”成王。
刘邦扶掌而笑,“这个自然。将军若为我平天下,一个侯爵又怎么够?”
“莫说封侯,封王我也愿意给。”
韩信心中感动,“大王……”
刘邦眼神款款,压低了声音道:“君臣相知,韩信,你知道我想求什么吗?”
韩信略一思索,便说:“我定会助大王平天下。”
“将军,可寡人所求的不只于此。”刘邦说。
汉王鲜少有这么郑重的时候,韩信一时怔忡。不止于此,又想求什么呢?
刘邦没有顺着往下说,而是突兀地问道:“请问将军如何看待魏王与龙阳君?”
韩信更是愣住。这是……什么意思?他迟钝地接收信息,忽然觉得口舌干渴,答不上来。半晌才道:“臣不甚熟悉此事……”答得中规中矩,可胸腔里心如擂鼓。
刘邦不信他不知,暗想韩信真是不解风情。口中解释:“龙阳君受魏王宠爱,却担心魏王会心仪新的美人,同船而泣鱼。”
“魏王便说,‘有敢言美人者族。’”他继续道,“世人多讽于魏王,迷恋男宠到昏头。不过我却觉得,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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