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轻不重的齿印。不消时辰就会恢复。刘邦说,“刀剑幸不曾在将军身上留下痕迹,我怎么舍得。”
他抚摸着韩信的身体,这具身体颀长、白皙,骨肉均匀。像块美玉。他叹息地说,“将军是白璧无瑕。”……情人更为……
难见的、无二的、帅才。
“大王……谢大王。”韩信说不出话,鼻腔一酸。大王说他是白壁,可大王又何尝不是擦尘识珍的人。承蒙厚爱。他依偎在刘邦怀里,忍不住搂住君主。
好舍不得……想到明天就分别,好舍不得。
“大王出兵魏王豹,此后一路征程,切勿放松警惕……”
韩信念念叨叨,说起许多注意事项,诸如要严防突袭,尤其是夜袭;要派探子紧盯项王行动;要注意粮草辎重的运输后路……从大事说到小事,说春夏雨水多,大王若是旧伤疼痛,就试着自己按穴位。
说到这里,韩信腾然从暖和的被窝坐起,“大王知道要按穴位在哪吗?我现在再指一遍……”
刘邦拉他躺下,“知道知道。”韩信不动了,又伸出手,反而替王上掖好被角。“天气乍暖还寒,大王夜里冷了使唤下人多铺多盖被褥。”刘邦心里感动,说好好。
“将军不用太担心,你家大王多大的人了。能照顾不好自己吗?倒是将军,没我盯着,可也不许贪凉。”韩信点头。
“……听见没有?”
韩信抱他抱得更紧,脸埋在颈窝闷闷地说,“听到了。”
这孩子,哎。刘邦暗叹,回抱住韩信,抚摸着人后背。
夜晚短暂,天明了分离到来。
兵分两路的时候韩信眼望汉王背影,刘邦向他摆手,随后驱鞭策马。铁蹄扬起的尘土在眨眼中模糊一瞬,韩信回身上马,向另一个方向率军前行。
此去路迢迢归期未定。他却不曾想到,相见来得那样快。
彭城大败,汉军退守荥阳。他领兵解了敌军之围。刘邦出征前豪情满怀,不曾料到会败逃得如此狼狈。
韩信见到刘邦不在室内。他进城很早,本以为刘邦已休息了,但刘邦出面迎他。想想也是,虽是凌晨五更,城外正战,岂能睡下。
“将军来了。”
“是。”韩信行礼,看见刘邦似想露出一个笑,但终究不能。只是牵动了下唇角。
外面风吹树梢,簌簌呜咽。天边鱼肚白,夜色微熹。汉王大概候了许久,或许在战斗开始时便焦急地等待着,或许比这更早。无论如何,都是许久许久了。草叶渡着细圆的薄露,汉王衣角也有些潮湿。他垂在衣袖下的手苍白,在风中一动不动,显得僵硬了。骨节仿佛更分明,腰间佩剑剑鞘泛着沉光——敲上去发出泠泠的笃音。
“荥阳解围,多亏将军。”
韩信牵起刘邦的手,冰凉得让人心里一哆嗦。他握紧了捂热,揉着指关节。“这是臣的本分。大王,我们进屋说。”
“好。”
坐下了,韩信关好窗户。烛火发散暖黄的光,照理可以映得人眉目温和。但他却发觉刘邦瘦削近锐的下颌。再发现,衣袍有些许空荡。从鼻骨到喉结到肩胛,每一小处骨骼的凸起都令他想起孤直凋敝的桠节。
大王瘦了不少。
他斟酌地开口,“我军已至,大王……”
“嗯?”刘邦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轻轻的,无甚气力的样子。
韩信望着他,烛光对坐中发现君主眼睑的乌痕,凤目还是微挑,却不再有神采含情。半阖,覆着层可见的疲惫。于是他倏忽想到,在那些他未赶来、逃亡的日子里,汉王怕是没有睡过多少好觉。
他把话说完,“大王可以放心了。”
“嗯。”刘邦安抚地笑笑——为他安心的安抚,唇角的弧度拉起一点,似乎再多就累到了。“多谢将军。”
韩信不知该从何安慰,平时他本就笨嘴拙舌。只能握紧了君主的手。
刘邦任由韩信握着,神思飘忽。将军身上还沾着战场腥气。
韩信不是冲锋陷阵的猛将,可能穿梭战场染上的——也可能、大抵是他的错觉。鼻尖又萦绕的烟尘血腥混杂的气味……兵戈的味道。
彭城大败。
晨战至午,汉军死二十余万。北逃被逼入谷水,泗水死十万余。
发关中老弱未傅悉诣荥阳。*
那段时间刘邦梦里都是横流的从死人战甲身体下蜿蜒向低处的血。流出彭城,流到泗水。变得冰凉、变成黑色。凝固成记忆里挥之不去的一滩。
他有愧。但他还活着。
刘邦闭了闭眼,心口沉甸甸的。像浸透雨的团布,该绞出水来,但一滴也透不出。终月窒塞。
大将军的手很热。很温暖。他睁开眼睛。烛火摇曳,发散暖光。
不多时便到卯正时分,早饭时刻。
小兵送来一碗野菜汤,默默告退了。
韩信看着碗里菜梗,愣住。忍不住开口问,“大王……就吃这个?”
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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