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黎辰只能掉头,又请了父亲镇国公亲自到来。
由于卫傅目前所待之地,就在顾硕办公堂房的后舍中,所以亲耳听到了这些话。
他知道这一幕其实就是顾硕故意做戏给他看的,但不得不说这些确实影响到了他,以至于等镇国公到来时,卫傅的目光尤为复杂。
祖孙二人相对,是长久的沉默。
“你为何就是不听劝,非要来折腾一遭,这与你有何益处?”
卫傅有预想,外祖到来定要斥责自己一番,但当事情真的发生后,他心中尤为疼痛。
他已经不想再跟外祖解释,自己为何要来京城,又为何要折腾这一遭了,黎家的立场早已随着他被废,而产生了分歧。
就如同外祖之言,你母后很好,黎家很好,你该离开。显然两者已然再当下局势中成为了对立,那就撇除情分谈现实吧。
“是外祖让请顾大人帮忙,落掉了我的考卷?”
镇国公没有去看卫傅,冷硬地点了点头。
“是,你应该离开京城。”
卫傅笑了笑。
“那外祖父可知,顾大人是如何帮你落掉我的考卷的?”为了能让镇国公听明白,他格外又加了一句,“以何种方式?”
显然这话让镇国公愣住了。
卫傅慢条斯理把顾硕所用的方式说了一遍,之后不用卫傅解释其中的道理,镇国公当场变了脸色。
“顾硕,你好胆?!”镇国公暴喝道。
他是上过沙场的人,用文人的话来说,就是个武夫。本就有武艺底子在,这一声暴喝,如穿云裂石,若是胆子小点的人,能把其当场吓尿。
可顾硕既然把人叫了来,就不会怕了他。
“你声音小些,这是在礼部,你是生怕旁人不知你镇国公来了礼部?”顾硕冷道。
……
一旁的卫傅,颇有些不合时宜的啼笑皆非。
自打他被废后,他开了太多太多的眼界,若不是亲生经历,他是万万不会相信,就在这六部之首的礼部,坐堂官的衙署中,竟能发生这种拘其人,害人之人当着被害人的面发生争吵的事。
那边还在继续着——
“我让你把他落掉,不是让你要了他的命!”
“我也没有要他的命,我不过是让他离开得更顺利些罢了。”
只可惜想法挺好,忽略了卫傅的胆大妄为。
以顾硕对卫傅的了解,他不会如此胆大,能顶着对正武帝不敬,还要贸然上告。可他忽略了卫傅的坚持,更忽略了卫傅身边有个人对他耳濡目染的影响。
卫傅从小被立为太子,教他的大儒学士数不胜数,看似他一身傲气,又年轻气盛,其实他一直存在于礼教法度的条条框框中,又为人重感情。
所以他明明不喜被黎皇后安排,依旧因其身份因顾念母后不易,将一切不甘不愿压抑在内心。
所以他明明知道父皇对自己不喜,依旧对其毕恭毕敬。
偏偏他身边出现了个胆大妄为的宫女,还是个小宫女时,就敢对生为太子的他不敬。
卫傅如此聪明,能不知道这小宫女在步步为营地试探着拿捏自己吗?
他知道,他只是纵容罢了。
福儿所做的每一件胆大妄为的事,其实对他都是一种耳濡目染,都是他对随心所欲的一种心态投射。
既然我不能,那么你能也无妨。
反正他暂时还能护住她,也没出什么事。
后来遭遇大变,他沉浸在无尽的颓丧懊恼愤恨之中,她却没心没肺地在吃在喝在想法子让自己过得更好点。
从被囚于行宫,直至回京又被囚于东宫,再到一路被流放至建京。
看似卫傅沉默,其实他一直在吸收所接触到的一切事物,卫傅早已不是当初的卫傅,只是这些人并不知道罢了。
……
顾硕和镇国公并没有吵出个究竟,一个已经摆明不要脸面,一个确实是他授予,只是对方办事时下手过重罢了。
至今镇国公还是这么认为的。
看到这一切,卫傅有一种深刻的明悟。
为何之前多年来,父皇一直能打压得黎家翻不了身?
不是皇权的威慑,不是黎家顾虑着皇后太子,不过是他这个外祖黎家的掌舵人,并不是个聪明人罢了。
果然最终争吵的结果,还是镇国公过来跟卫傅打感情牌。
只是镇国公第一次做这种事,多少显得生涩。
卫傅按下心中的酸涩感,调开目光,投向顾硕。
“顾大人又何必使着镇国公出头,你背后的那些人不出来露露脸吗?”
顿了顿,他又道:“顾大人是皇叔的人吧?我说的不是现在,是皇叔夺位之前。”
其实这一切并不难猜。
于他来京,只有那些真正被触犯到利益的人,才会迫切地希望他离开。诚如黎家,诚如顾硕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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