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呜咽风声,中和了雨水砸在建筑表面的空洞回响,时缓时急。宋槐站在那里,看着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雨伞。紧跟着,被他揽进怀里。段朝泠拥着她走?到酒店门口,一路绕开?地面水洼,不至于让两人的鞋面被彻底洇湿。一把伞足够容纳两个人,但他还是?将大部分伞面倾斜到了她这边。办理完入住,他们一前一后进了套房。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彼此都默契地没出声,像在消化?递增出来的各种情绪。宋槐其实?满心疑惑,但觉得现下开?口不太合时宜,只得任由沉默发酵。阴天,室内没开?灯,光线不算充足,衬得周围的布景自带一股单薄的冷调。段朝泠把伞立到鞋柜旁边,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将人安顿好,去洗手间拿来一条干毛巾。两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他比她尤其。宋槐坐在沙发边缘,看着他站到她面前,手臂微抬,帮她擦拭正滴水的一头长发。视线被毛巾遮住,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凭直觉感受他的力道。动作轻柔,如呵护珍宝。做完这些?,段朝泠联系彭宁,叫他着人送两套新衣服过来。知道其中一套是?给?她准备的,宋槐委婉开?口:“我住的房间在楼下,行李箱里备了两件,回去换就可以。”段朝泠讲话的语调不着痕迹地顿了下,按照她的意思跟彭宁交代两句,径自挂断电话。周遭重新恢复安静。宋槐主动寻了个话题:“我刚刚没在车里看到彭宁。”段朝泠说:“他人在北城。”“你?自己来的江城吗?”“……嗯。”“那你?……怎么过来的。”“开?车。”宋槐呼吸不断放轻,心里被愈演愈烈的震撼笼罩。一方面是?因为,从?北城驱车到江城差不多?要将近15个小?时;另一方面,她没刻意问他来这边是?为公还是?为私,因心中隐有预感——他大概就是?专门为她而来的。宋槐稍微低下头,视线落在沙发面料的皮质纹路上,“……为什么来找我。”段朝泠有一瞬间的哑然,语气看似平淡,“你?手机一直关机,我不放心。”被他一提醒,她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出去的目的,“手机被不小?心摔坏了,还没去买,不是?故意关机不接你?电话。”段朝泠似乎没有揪着这话题不放的打算,看着她柔软的发顶,低声问:“吃过早餐了吗?”宋槐反应两秒才回答:“还没。”“先下去换身衣服,当心感冒。等等一起吃早餐。”浑身的确黏腻得厉害,面料紧贴着背部,溻得人心浮气躁,没心思权衡太多?。宋槐没拒绝这个提议,从?沙发上起来,径直走?向?门口。离开?前,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他依旧站在原地,手里拎着那条微微发潮的毛巾,身影孑然,携了一种风餐露宿的疲态。几滴水珠顺着脖颈滑到领口,洇进衬衫内里。记忆中的段朝泠一直以从?容不迫的姿态对外,起码迄今为止,她从?没见他有过满身狼狈的时候。这是?第一次,似乎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他这样,宋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不忍再去细想,扣住门把手,快步迈过门槛,逃离似的回到自己房间。阖上房门,绕过单人沙发,弯腰,打开?行李箱,心不在焉地翻动里面的东西。随便换了条连衣裙,吹干头发,在屋里待了好一会,等心境平复得差不多?了,才动身上楼。段朝泠这会刚洗完澡,还没换衣服,穿了件白色浴袍,头发半干,整个人清爽不少。茶几上放着刚送来的一整套男士穿搭,以及一部没拆封的新手机。段朝泠拿起烟盒跟打火机,顺带将装手机的白色盒子递给?她。宋槐顿了顿,伸手去接,轻声说了句“谢谢”。早餐已经?被工作人员送上来,一一摆在餐桌上,卖相?精致。段朝泠说:“先吃饭吧。”
宋槐点点头,跟着他落座。接连熬了一天一夜,段朝泠食欲不盛,几乎没怎么动筷,全程看着她就餐。原想抽支烟,不知怎么,突然提不起兴致,便将打火机重新放了回去。一顿饭吃到最后,宋槐喝完了整杯牛奶,又吃了不少点心。觉得有些?撑,放下筷子,在心里组织好措辞,坦然问道:“来江城打算待几天?”段朝泠掀了掀眼皮,丢出言简意赅的两个字:“看你?。”没想到他会答得这么直接,宋槐突然不知该回应些?什么,只直直看着他,眼里平静和波澜各自参半。段朝泠问:“吃饱了吗?”“……嗯,饱了。”“我们先聊聊正事。”不知道他口中的“正事”究竟指的是?哪方面,宋槐没作声,等他把话讲完。段朝泠抬手,握住编织椅扶手,稍微使力,将人和椅子一同拉过来。距离瞬间被拉近,她膝盖被迫抵着他的浴袍一角,温潮的触感遍及全身。没容她做出反应,段朝泠目光锁住她,无端问一句:“这次又准备让我等几年。”宋槐面色一滞,“……什么?”“陈静如说你?来江城是?为了工作,以后可能会在这边久留。”段朝泠单手覆住她的颈侧,指腹停留在脉搏跳动最强烈的位置,“槐槐,说到底,你?如果想走?我不一定拦得住,但绝不会用这种悄无声息的方式放你?离开?。”宋槐一时忘了挣扎,背部不自觉地挺得笔直。突然想起开?展那次,段朝泠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她什么时候搬过去,又附带一句:别让我等太久。当时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实?际含义?,也没精力继续深究,疑惑随时间冲淡,最后不了了之。结合此情此景,莫名恍然。——是?不是?可以推断成,大学四年,他一直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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