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七年的行军床也该寿终正寝了,乔楚辛肉痛地考虑要不要买一架床底带隐藏式储物柜的二手床。想起公民卡里的两位数存款后,他断然放弃了这个幻想,打算明天借个电焊机把床架焊一焊,继续用。至于实在没地方藏的伪人残骸……木地板下面有防潮层的吧,空间薄是薄了点,把水泥往下再挖个浅坑,差不多就够放了。为防梁度杀个回马枪,乔楚辛连夜动工,撬起部分木地板,锯断地龙骨,刨开已经开裂的水泥地面,像个藏尸的变态杀人魔一样把伪人残骸塞了进去。忙活了半个多小时,重新钉好木板条之后,他走在上面踩了踩,觉得还挺平整。于是将床单铺在地面,凑合着睡了一宿。他习惯裸睡。后半夜地板有点冷,他翻个身迷迷糊糊地咕哝几声,卷紧薄被又睡着了。梁度开启了飞行器的自动驾驶系统,倚靠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目的地设定为“家”,距离目的地还有三公里时,他忽然睁开了眼,伸手点了点面前的平视显示器。“您将自动驾驶的目的地更改为‘dr罗的骨科诊所’,是否确定?”蓝色荧光文字浮现在透明板上。梁度的手指迟疑了一下,点向“否”,即将触及时又手滑般往旁边一移,点了“是”。飞行器在空中调头,平滑地改变了方向,梁度有点烦躁地抓起后座上的软垫,盖在了自己脸上。罗演医生年近五旬,除了头发里参杂不少银丝,看着还不算老,是个气质儒雅的骨外科主任,梁度熟络地叫他“老罗”。老罗是个忙人,除了每周三天在私立综合医院坐诊,两天在自家诊所接不方便见光的活儿,剩下两天就去拟世界里度假。两年前,罗演临危出手,把梁指挥麾下的队员从伤亡线上给渡了回来,于是兼职起了行动队里的医师。特勤部当然还有其他的专职医师,但梁度遇到棘手的任务时,还是偏好叫上老罗,觉得他稳,而且有股子看破红尘的佛性,从不感情用事。事先通话联络过,当梁度走进骨科诊所的待客室时,罗演已经摘掉手术口罩,洗完手,换了身干净的白大褂,坐在沙发上等他了。“你的黑咖啡,不加奶不加糖。”罗演推了推桌面刚泡好的咖啡,招呼梁度落座。“我以为梁长官还要过两天再传召我这把老骨头,”他诙谐而妥当地说,“找到合适的观察员了?”梁度端起咖啡杯:“还没有。是有件私事,想麻烦你帮忙开个处方药。”私事?像咱们的梁指挥官这样,一年四季只上三趟医院,两趟洗牙、一趟常规体检的人,需要开什么处方?全城的人要都像他这样,医院和诊所早就倒闭了。罗演推了推眼镜,一口应道:“没问题,要我开什么?”梁度沉默了两秒,说:“特效吗啡。”罗演一愣:“那是慢性重度疼痛类疾病使用的镇痛剂,譬如癌性疼痛,寻常用不着。”
“我知道。”“需要开多少?”梁度再次沉默。他不确定使用剂量,更不确定还能使用多少时间,是几个月,还是几天?罗演有点琢磨出了其中三味,试探性地问:“病人是哪种癌症,发展到什么阶段,疼痛度如何?”“细胞骨髓瘤,3期。疼痛度……”梁度极快地闭了一下眼,又睁开,目光毫无波动,“换个人会活活痛死的程度。”罗演暗暗叹了口气,说:“先开一周的剂量吧。”“……一周?”梁度皱眉,“一周。”饶是罗演不爱八卦,也忍不住猜测起这个病人的身份——竟能让梁指挥官心烦意乱,总不能是他的那个小男友吧!“唔,先开一周,是因为长期大量使用怕会导致成瘾性。”罗演斟酌着合适的言辞,“要不,把人带过来,我全面彻底地检查一下,再根据个人体质调整剂量?”梁度快速地回道:“不必。算了。”他放下咖啡杯就要起身离去。罗演拍了拍他的小臂,率先起身道:“我去开药。稍等一下。”梁度喝着咖啡等,杯子端起放下,晾凉了一杯咖啡都没喝完。罗演回到待客室后,将金属药箱放在茶几,打开盖子。箱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一支一支的特效吗啡针剂,都是便携式一次性针管,普通人也能简单cao作,每次往手腕内侧扎一针就行了。梁度瞥了一眼,大约有三十支。“每天最多用一支,”罗演说,“用完了再来找我。”——如果痛到需要每天用一支的程度,那么根本就用不到三十天。他没敢说,也不愿意说,只是不露声色地打量着梁度的神情。梁度合上箱盖,从平静中绽出一个微笑:“多谢了,老罗。回头费用直接转你个人账户上。”他提起金属药箱即将走出门口时,罗演快步追上去,补充道:“有必要时,还是带过来面诊吧。”梁度脚步微停,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离开了诊所。回到飞行器驾驶舱,梁度把金属药箱放在脚边,在自动驾驶系统弹出预设行程时稍作犹豫:往前是回家,调头是去……一个通话呼叫被系统接了进来,安聆的投影出现在屏幕中。梁度立刻关掉了预设行程,并下意识地用脚尖把金属药箱往座位底下拨了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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