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在一座最先进的医疗舱里完成的意识转移,并在新身体启用后,在冷冻库里找到了一包遗骨。它对这些骨骼碎块有印象,应该和那些记忆、感情同属于一个原主。原主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些都是它的了。它偷走了那些碎骨,挖空自己的右腿,一块块拼合进去。现在它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了。它要给自己取个名字——“……安聆。”安聆双眼焦距涣散,喃喃地说,“我给自己取名叫,安聆。”“那段被你煞费苦心隐藏起来的诞生记忆,终于解除屏蔽了是吗?”乔楚辛五指紧扣他的前额,“这就是我在坠下来之前,从你的意识中读取到的信息。安聆,你真是当人当久了,思维模式也变得像某些人类一样,自私,狭隘,冷血,滥杀无辜。“我可以不计较你冒用我的情感,和梁度生活了两年。但现在,麻烦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安聆身躯震动,眼神对焦,似乎又链接上了自己的执着,这股执着就像病毒,每时每刻都在复制,根本不可能清除。“不,我不给你!梁哥就是因为这些似曾相识的感情,因为我表现出来的与他记忆里吻合的特征而爱上我的,我绝不会给任何人!只要我还留着这些,他就永远没法摆脱我的影响!至于你,没有这些,对他而言你只是个才认识几天的陌生人!”“你知道人和机器最大的区别吗?机器只会不断重叠、复制,没法产生新的情感。而人不一样——”乔楚辛笃定地笑了笑,“哪怕我取不回过去的记忆和情感,梁度也会再次爱上我,一次又一次,在不同的维度,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相遇里。”禁区之外,梁度不断击打着光幕,他动用了第三根和第四根刺丝,第五、六根也开始在空气中蠕动……他要快一些,再快一些,彻底撕碎和乔楚辛之间的一切障壁,去到他爱的人身边。“我找到控制台了!”雷魄在角落里叫道,“有游动式密码,我需要一点点时间解密,马上就好!”但梁度已经等不及。他输入的能量堪称狂暴,一波一波地轰砸在光幕上,光幕已经变得暗淡稀薄,眼见就要消失。“那些记忆和情感,在‘拟世界’就能完成回输。而腿骨,我可以等回到现实世界再找你拿。”乔楚辛命令道,“交出来!不然我就破开你的头颅,直接拔掉芯片,到那时,你连自生的意识都没法保留!”安聆癫狂大笑:“你得不到!我宁可毁掉也不给你!一起死吧,乔楚辛。”在光幕彻底消散的前一刻,他死死抱住乔楚辛的腰身,引爆了体内的自毁装置,连同这具打印出的身躯,连同头颅中的晶体芯片,全部成为了爆炸的燃料。就让梁度永远作为他的神祇存在吧,神祇本就该冷漠而孤独,高高在上,永失所爱。
爆炸的剧烈冲击波,和光幕的碎点一同扩散喷发,梁度顶着余威冲进禁闭之牢,嘶声大喊:“乔楚辛——”———— no38世界线之死这样的爆炸已经不能用当量来计算,是从精神层面把一切活物和自以为是活物的东西彻底解裂。烟尘散尽时,安聆的人形完全消失,坑坑洼洼的地板上,泊着几汪尚未蒸发干净的液体金属。而乔楚辛的血肉之躯更是连残渣都不剩,直接液化,只余一条破烂变形的合金内骨骼右腿,搭在地上。梁度冲到那处猛地刹住,慢慢跪地,伸手把那条伪肢拢在怀里。他埋着头,团着双臂,弯折了从来挺直的腰身,把脸深深地压向地板。他把自己压进痛苦之中。痛苦变成实质的刀,剖开了他的胸膛。他在颤抖,颤抖从肩头延伸到全身,撕出了长而凄楚的呜咽,一声赶着一声。幽深的机井,呜咽声重重回荡,像碎裂了千百次的星辰的残光。“楚辛,你说腿疼……”他抱着冷硬的合金骨骼,“我知道有多疼了,我知道了……”梅枚三人聚拢过来,雷魄刚要发飙,却见梁度在原地留下了一个坐标锚。梁度抬头,泪痕凝结在眼角,冷静地说:“全员登出。”睡眠舱的门打开,梁度滚落下来,随即起身冲向乔楚辛。乔楚辛所用的睡眠舱已亮起红灯,电子合成声不断发出警示:“警告,检测到使用者脑电波不可显示,神经脉冲极度微弱,请立刻脱离登出,接受治疗。”舱门已自动弹开,梁度扶起寂然不动的乔楚辛,打横抱着,向a1区大门奔去。雷魄也拉开舱门跳了出来,梁度掠过他身边时,丢下一句:“雷魄,锁上安聆的睡眠舱,看着,别让他跑了!”医疗中心就在同一层,日常有内外科医生值守,医疗设备设施都是全市顶尖的,尤其是精神科和神经科,简直水平一流。毕竟他们平时除了治疗员工的一些头疼脑热,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治疗执法者了。根据入职合同,在“拟世界”执行任务而造成精神损伤和后遗症的,算工伤,赔偿金额极为可观。而执法者意识陷落甚至消失的,就算是工亡了,公司不仅要出一笔天价抚恤金,还要面临工会和伦理道德委员会的联合调查,对公司口碑和股价也很不利。所以算是大事。乔楚辛的睡眠舱一报警,医疗中心的神经内科就接到了通知,所有医生严阵以待,医护机器人立刻出动。但梁度跑得比那些机器担架床更快,抱着乔楚辛风一样冲进了医疗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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