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独身之后,纪平彦的生活按部就班,几年时间倏忽而过。
他每天按时早睡早起,吃饭荤素搭配,剪完视频在家里简单锻炼一下,每周去两次健身房,定期回父母家,年节也会去探望白露的父母。
白露的遗产基本按她的意思做了分配。
北京的房子被卖掉,纪平彦拿了钱回到家乡城市买房定居,其他资产都给她父母养老,但白家父母过世后所有遗产都是纪平彦的。
其他零碎东西能循环利用的都捐出去,剩下的除了小部分送回白家给她父母当个念想,都被销毁处理。
纪平彦最后能留下的,只有他曾经戴过的项圈戒指乳钉pa锁之类属于奴隶的装饰品。有白露的遗言在,他不敢再戴,平时都压箱底,定期拿出来保养。
但白露在他身上打下的印记,岂在那些外物?
他以为父母会催他再找一个,却不想自家爹妈一声不吭,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催到脸上,他妈还出言维护,说自家儿子和前头那个感情深,做父母的不好逼他。
反倒是白家二老对他的情感生活十分上心,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多回,又介绍了白父老同学的亲戚。
女方条件不差,是大公司的中层领导,为人爽利大方,眉眼明艳个子高挑,外貌和白露不是一挂的,但气质有几分相似。五十出头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看得出白家是上了心的,揣测他的喜好,特意找了个性格强势又比他大的女人。
盛情难却,于是在一家私房菜馆见了一面,纪平彦表面上谈吐得宜礼节周到,很有风度,实际上心里在不断地走神。
饭店的摆设传统清雅,包间里有一座黑檀木的仙人像,那质地让纪平彦想起当年白露兴之所至跟他学木工,半天时间做出来一把戒尺,硬是把他的屁股打出了近乎木色般深沉的淤紫。
他和女人算半个同行,聊得还算愉快,她思维清晰,语速很快,白露年轻时也是这样,后来病得久了,中气不足,说话就变得慢吞吞的。
女人明显挺能吃辣,素菜小炒只是意思意思吃了几口,压轴的辣菜倒是啃出半碟子骨头。而白露不太能吃辣却喜欢,受伤之前嘴馋了就狂炫一顿,胃痛了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加班,受伤之后倒是老老实实的忌口,纪平彦心有不忍给她开荤,也吃得非常克制。
两人都是原配病亡,走了有些年头。女人聊到这只是叹气唏嘘,显然日子久了已经走出阴霾,但纪平彦聊着聊着眼眶就红了,语不成句,捂着脸半晌才放下来,道歉离席。
好在女人也是过来人,并不介意他心里记得原配,反倒觉得他照顾重残妻子多年,十分有情义。而且纪平彦长得清秀斯文,人也温柔守礼,一顿饭下来,女人还真有点动心。
纪平彦却没再跟她联系,他知道自己走不出来,耽误别人的时间并不礼貌。然而再想想白露生前的嘱托,自觉十分对不起白家父母一片好心。
连续几天心烦意乱,回家之后躺在沙发上,听父母八卦亲戚家的事情,忍不住插嘴。
“你们怎么一直不催我呢?”
纪父没吭声,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嘲讽。
纪母也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本来想骂他两句,但想起他这次从亲家那里回来就蔫头蔫脑的,不问也大概猜了个七七八八,到底慈母心肠占了上风。
“催你有用?你能看上别人?”
纪平彦张了张嘴,无言以对,但不甘心又问:
“你们真不着急?”
老夫妻对视一眼,再看看自家儿子,糟心极了。
怎么不急啊,四十多的人了,哪怕有个孩子也行,孤零零的一个人,父母看了能不难受?
也不是不想劝他再找一个,自家儿子这条件也不难再娶,可看他这几年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开得了口。
白露在的时候,这个儿媳妇并不得他们的意,毕竟哪个亲生父母能愿意自家孩子端屎端尿的伺候一个重残之人?
平心而论,她死的时候,他们心里不是不难过,但惋惜之余也确实有几分微妙的解脱,希望自家儿子能开始新生活,找个更好的。
这不是没办法么,自家孩子什么德行,父母最清楚。
“她一走你和丢了魂儿似的,你没殉情我们就烧高香了。”纪母看着纪平彦消瘦的脸颊,叹口气,把手里剥好的橘子分出去一半:“你要是能想得开最好,要是想不开,就只能我们想开了呗。”
纪平彦掰开一瓣橘子塞嘴里:“她不让我殉情。”
他本意是想安抚二老,那意思白露不让他死,他肯定会好好活着,请父母不必担心这个。
然而给纪家父母气了个倒仰,纪父接过橘子又放下了,点了根烟开始史诗级过肺,纪母白眼直接翻到天上。
这完蛋玩意儿,没出息的狗崽子!看看这活像被人抛弃了的委屈样儿!感情她不留这么句话你还真跟着去了是吧!
“她还让你想开点再找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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