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悯常想,人若是倒霉,起码你应该有个限度。
人常说,否极泰来,福祸相依,时来运转,等等等等,中国的老话多了去了,可惜就是一句没应在林悯身上。
人家的人生是起起落落,他的人生是起起落落落落落……此处省略亿个字。
三十岁干销售,因为业绩和学历都被一拨又一拨年轻人比下去,被老板约谈,“主动辞职”,晚上不好意思回家跟爸妈说,坐在十点闭园,只留一盏大路灯的公园门口流下窝囊泪,喝光了两瓶乌苏,抬屁股准备回家的时候,呼吸一下,路灯下的小飞虫都能借势从他鼻孔里钻进去直挣扎到食道,呛得他趴在路边把眼泪鼻涕和酒一起往出呕,不光呕出两瓶十六块的乌苏,还呕出了他强颜欢笑地说是自己嫌累不想干了的他来请客的跟同事的散伙饭。
好嘛,到头来,什么都没落下,人家是喝凉水塞牙缝,他是活着呼吸就倒霉,凉水都不用喝。
这件事之后,林悯就彻底一蹶不振了,他比喻为一只飞虫压死一头已经干巴了的骆驼。
三十岁,样貌平平甚至下等,房是爸妈的,城中村自建房,就在垃圾场和菜市场旁边,巷多狗多流浪猫也多,随地吐黄痰和小孩儿撒尿在这里都不算没素质,运气好了出门还能踩到不知道是小孩儿拉的还是狗拉的屎,街道常年弥漫着菜酸油烟和泔水味儿,烟火味儿那叫一个足足的,多的扰民了。
他爸他妈天天守着小菜摊,巴眼盼着能拆到他们这里,就有钱给悯悯买房买车娶媳妇了,可这期望跟盼着房价下降一样,遥遥无期。
日子还是要过的,林悯在家里过了一年颓废到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超过三十块的烟酒就要问他爸给钱的啃老生活,三十一岁,终于在招聘软件上找到一份愿意再重拾信心去干的小私企文案策划,就是看上不用跟以前那销售一样,天天跟人磨嘴皮装孙子。
他算看出来了,钱呢,攒不下,不如就这么混口饭吃,图个轻松算了。
至于女朋友,谈过几个,有一个往他家门口来一回,回去就再没跟他联系过了,剩下的,也都无疾而终。
他大老粗,对女孩儿尤其木讷,好容易学的甜言蜜语到他嘴里,人家女孩儿看着他的脸说油死了,长的也不好看,青春期满脸的痘,现在人快到中年好多了,还是一脸的坑坑洼洼,瘦干瘦干的,个子险险踩着一米八的尾巴,一米七九,按说人瘦千万不能黑,要不黑瘦黑瘦,说起来不用见人就知道多难看,他是懂出生就选择困难模式的,黑的像块炭,除了五官还能看,上学的时候被老师举例,瞧人家林悯眼睛多亮,一直考不好,一直坐最后一排都能看见黑板,就没人在相貌上再夸过他了。
考了个大专,从毕业到现在,啥活都干,还是一毛钱都没攒下,他也不懂,这钱怎么跟出门的时候老找不到钥匙一样,到底给他弄哪儿去了?反正车、房,一件大件儿没留下。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妈偷偷给他衬衫兜里塞了200块,嘱咐说:“去了跟人家同事处好关系,别心疼钱。”他爸跟他一样黑,那是常年进菜,给人修空调晒的,额外给他洗了两个油桃和一个苹果,跟早起给他现做的早饭一起塞他手里,木着脸说了句:“公司有微波炉吧?能热吧?”
林悯背着他那再次征战沙场的双肩皮包,笑说:“有呢,你别操心。”他其实想说,人家现在年轻人出去吃顿饭,都不只二百了妈。
最后只是从摊子上拿起他爸的毛主席茶缸,咕嘟嘟喝了几口凉茶就在早晨的阳光里背对他们离开了这个城中村,向后潇洒一挥手:“走了,儿砸挣钱去啦!”
在身后他爸妈的笑语中,他一直明白,他这个人快到中年,三十一了还是个失败的窝囊废的货,能一直乐呵呵活着的动力是什么——他爱老爸,也爱老妈。
村口扫共享单车,连扫三辆,不是直接app显示故障,让他换一辆,要么就是扫开发现没刹车,再就是前轮骑两步就乱拐,差点在上班高峰期把人撞了,
“林什么,那什么?”裘佬儿叫墙边这会儿才蹲着给药草浇水的木乃伊:“有那功夫给死人穿衣裳,还不去买菜,每日不挨一顿打你浑身痒痒是不?”
林悯起来的时候,头上又挨了裘佬儿一下,攻击物是裘佬儿正在解刨的尸体肚里一截肠子,林悯一个多月,被砸惯了,还是做不到波澜不惊,
五毒教灭了,太平日子还没没过几天,江湖血雨腥风又染到这座木屋了。
那也是林悯
小孩儿哥人虽然回来了,可每天也不怎么理林悯,他爸还是他爷都让人杀了,他也没哭两声,也没发出某点幼年男主名台词:"此仇不报,我某某某誓不为人!”
对,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位十分高冷,看起来脑子也不正常的小孩儿哥名字呢。
每天神出鬼没的,林悯找不到他,他却能找到林悯,不定从哪个石头缝、犄角旮旯就蹦出来了,坟上也不去,都是林悯去。
林悯去了也就说说话什么的,没人理他,不跟坟说跟谁说,无所谓,神出鬼没就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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