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小两大坐在房顶上,听酒佬讲故事:“这世上有一种酒叫虫子尿,那才好喝呢,要取一万零八千只杂种虫子,让这一万零八千只杂种虫子饮下世间最甘美的美酒,等待它们醉醺醺的尿出来,赶紧就要收起来,你们想,虫子尿才多大一滩,还不得赶紧收起来,是不是?”
彼时新月如钩,清清冷冷一轮挂在几人身后,屋顶高处不胜寒,仇滦酒喝的脸红扑扑的,脱下自己薄薄一件外衫来,披在同样酒喝的脸红扑扑的林悯身上,林悯眯着眼睛跟仇滦听的认真,四只眼睛都盯在酒佬老前辈脸上,他顺手又将那外衫披在了自己边上终于得到那把画了他的扇子正在把玩的方智身上,最该听故事的小孩儿十分成熟,一点没兴趣,两个喝醉了大人像呆鸟一样伸着头,仇滦呐呐点头:“对对对,唔……可不得赶紧收起来,太阳出来……嗝……晒化了……”
林悯提着酒佬老前辈专对他的馈赠,从自己腰上解下来的一只酒葫芦,因为林悯说堂中的酒入口太辣,不合他的口味,酒佬老前辈就慷慨解了一只小葫芦来,让他尝尝真正配得上夜光杯来装的葡萄美酒,林悯饮了一口,真是天上有地下无,抱着就不放了,呆呆红脸抱着酒葫芦说:“虫子尿啊……我不喝……唔……好难喝……恶心死了……”
酒佬哈哈大笑,笑个不停,苍老笑声极欢乐的回荡在夜空中:“哎呀呀,妙极妙极,你两个真是天生一对,登对极了,天生的一对呆瓜,太好了,以前只有这仇小子一个叫老汉骗,如今一骗上当两个,我老汉真个厉害哈哈哈……呆瓜!你们都是呆瓜!哈哈哈……”他八十几岁的人了,神态语言动作好似小孩儿,笑急了,手舞足蹈,脚蹬手刨,掉下去几个瓦片,好久才听见底下轻微的碎响。
于是那边的林悯眯着抬起眼皮,又含糊着满嘴的酒气说:“老前辈……唔……别高空抛物啊……犯法。”
说:“抓起来,都给你们抓起来。”
只说完这句,不知是不是量到了,还是风一吹,太高了,身边都是人,也觉凄凉无限,仇滦回头看他说时,就见他脸上赫然两行泪滴,逐渐汹涌,看清时,一时酒都吓得醒了不少,伸手就要抱他入怀,恨不得把心刨开了把他装进去暖暖安慰,心里对他想法不纯,自己却太纯,便左右为难,手张开,又有那么点羞,没敢,林悯却早跟他兄弟抱一下,嚎啕着抱住了仇滦,可惜仇滦小伙子人高肩宽,他这么一弄,看起来就是投怀送抱,仇滦得了这机会,抱在怀里不住哄慰,其实也就会一句:“别哭,你不要哭。”翻来覆去地说。
酒到了,能说心里话了,林悯哭着嚎啕:“老子骗你的,唔……不好,我哪儿都不好,你们这里一点儿都不好,我路上不好,我遭老罪了,我想去江南……”他张大嘴,越哭越来了那股子借酒消愁愁更愁的劲儿,愁的他只能放声而哭:“我就想去江南,江南啊,死人,杀人,这是个什么世道啊,老子真的受够了!”
仇滦急忙:“去去去,我带你去,此间事了,我亲自护送你去,林……林悯,你别哭了。”
林悯从他怀里把头抬起,又一脸的不忿,哽咽着教训:“叫悯叔!早我就想说了,什么林悯林悯,叫叔!”
仇滦立刻点头,小鸡啄米:“叔叔叔,悯叔,悯叔别哭。”
林悯又笑了:“再叫一声,多叫几声,仇小侠叫我叔了哈哈哈……”
仇滦看出来他是醉的透透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只好笑叫:“叔叔,悯叔,悯叔,悯叔……”
他不厌其烦,笑着叫了一遍又一遍,眼睛只盯着林悯笑着的嘴唇看,风过,年老根深,树枝撑瓦的合欢花的花瓣飘过来,花瓣失了颜色,仇滦眼里的颜色只在他的嘴唇上,离得越来越近,自己不觉得,在方智忍无可忍的开口前,酒佬在那边嘻嘻的笑了:“羞羞羞……仇小子要亲人家嘴儿了。”
仇滦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只好先把小孩儿的耳朵捂住,晕晕乎乎的林悯靠在他怀里,他急赤白脸的说酒佬:“老前辈……小……小孩子还在这儿呢,你说什么呢!”
他哪里是要亲,他就是看,他就是看,看着看着,就离得太近了,就……就把自己嘴巴也撅起来了。
酒佬倒没有他那么羞羞掩掩,往后一倒躺下了:“别后悔,想做什么就去做,春宵一刻值千金,温香软玉在怀,今朝有乐今朝乐,明日焉知明日死,何必在乎那么多呢,一醉浮生尽喽……”
他说这话时,不像平时那不正经的样子,也不像醉了,其实仇滦总是不知道酒佬老前辈是醉了还是醒着。
夜深,堂中众人早散了。
令狐明筠将儿子叫到房内,慈爱笑道:“危儿,还是把那镯子收回来罢?听话。”
令狐危看着他父亲,那眼神却好似看的不是父亲,而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哪怕他的父亲向他露出来这样的慈爱笑容,但他知道,只要仇滦此刻在这里,他会更加慈爱,慈爱的近乎讨好,他们到底谁是他的亲儿子?令狐危一直分不清,娘亲在世时也是这样,到底为什么要生我呢?有一个仇滦不就好了,反正人人都喜欢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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