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爱丽丝·庞特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对吗?”“当然。”艾唯回答完,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她这么问的原因——她看着秦淮紧张的神情,有些愉快地笑了起来,“我理解你的怀疑,所以等到一切都安定下来,你随时可以去首都看望她,随便你问些什么,她如果说谎,你应该能轻易拆穿一个孩子的谎言。可是秦淮,你就只是想问我这个?”“是的,如你所见,除此之外,我别无牵挂。”秦淮垂下眼帘,“我看起来是孤身一人,艾唯小姐,可我甚至从未拥有过我自己。”艾唯牵起她的手:“但你现在不是了。”“我希望如此。”秦淮莞尔一笑,“合作愉快,艾唯小姐。” 上位者与蝼蚁秦淮的生物钟并不适应规律生活,晚上十点,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睁眼盯着吊顶天花板上的浮雕花纹,直到大脑昏昏沉沉,可闭上眼,又感觉心跳飞快。她想到了被自己损坏的窃听器,忽然没来由地感到烦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于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她需要安眠药,或者来些酒也可以,必须要用些法子让思绪平静下来——艾唯这个不喝酒的人不明白酒精对她的意义,当然也不会贴心到为她准备。秦淮眼眶周围隐隐作痛,仅存的一点困意也因此消散,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试图缓解疼痛,想起刚来这里时发现一楼有个酒柜,于是决定下去碰碰运气。这栋房子并不算大,它是一幢带阁楼的三层小楼,主卧所在的二楼有个开阔的露台,站在栏杆处,伸手可以穿过透亮的月光触碰到花园中果树的枝叶,是个透气散心的好去处。可秦淮并不想散心,所以哪怕看到了露台上站着一个人,她也并没有理会。“这里并没有酒,”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一般,身后的人开口,声音染着深夜的凉意,“如果你很需要,我可以让伯特现在去买给你。”“算了,不用麻烦伯特先生。”秦淮停驻两秒,转身朝露台走去。下午,艾唯离开了一趟,秦淮以为她会就这样回到庄园,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打招呼就闯了进来。显然,她认为拥有这栋房子的钥匙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她才是这里的主人。此刻,她就在露台的栅栏旁,看上去就像在发呆。她身姿笔挺优雅,不开口说话时,像极了一副令人心旷神怡的画作——恍惚之间,秦淮注视着那张造物主精雕细琢的杰作般的脸,心想,她无比适合被永远留在画里。艾唯并没有用香水的习惯,也没有换下中午那身衣服,身上却带回了淡淡的香味——这是政务厅附近的一家高级会所常用的香氛,像茉莉花与绿茶混合的香味,香气清郁,并不难闻。
几天前被她扎穿手掌的男人是市长特助,据说那位没有眼力见的倒霉蛋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除了落下了残疾,似乎还出现了一些精神问题。艾唯小姐办事滴水不漏,“周到细致”地送上了自己精挑细选的新任特助,想来她下午正是去处理这件事了。新鲜空气似乎让秦淮稍微平静了一些,她顺着艾唯的视线看向花园,这里一直有园丁打理,盛夏已过,花圃中的玫瑰花期将尽,但月季仍在盛开,夜风渡来幽香,静谧宜人。这里没有吵闹的音乐声与哄笑声,没有令人眩晕的烟酒气,安静得像个梦境。“艾唯小姐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秦淮问。艾唯并没有否认:“我的烦心事,大多在出现后不久就会得到解决。”她拇指拨弄着小指上的戒指,这是她无意识的小动作,像是沉思时的一个习惯。这双手修长纤细,骨节分明,做任何事都具有极佳的观赏性——她皮肤白皙,杰菲尔德家主的蓝宝石戒指或许很衬她。这么想着,秦淮问:“你想继承爵位?”“爵位?”艾唯意味不明地一笑,随后坦白说,“我不想。”“不是不能,而是不想?”秦淮不由得有些惊讶,但仔细想来又觉得十分合理,“的确,我想,取得继承权对你来说应该并不是一件难事。”“的确不难,可我为什么要费心费力去为自己争取一项责任?”艾唯耸了耸肩,“伯爵的头衔,会给现在的我带来什么好处?它给德文带来了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明白。”秦淮听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她的意思,甚至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你怕死?”“只是不愿意被身份所束缚。如果真像你所说,我怕死,那我现在就不会像这样出现在你面前了。”艾唯面向花园,看向某一处院落,“凡是迷人的东西,总是伴随着危险,我喜欢这样的风险——那栋房子里,有人在看着你。看来,你的姐姐并不放心你‘夜不归宿’。”秦淮一挑眉:“原来那不是你派来的人?”“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艾唯脸上委屈的神色并不逼真。这位小姐身上有种奇妙的气质,大概并不仅仅因为身居高位。若说她虚伪,她甚至连假装都懒得认真,若说她强势,她又将威逼胁迫隐藏在欺骗性极强的外表之下。此刻秦淮就在她身边,被那双动人的蓝眼睛凝视着,她却看不清其中的情绪。“以身涉险,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对任何人保持怀疑。”秦淮偏过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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