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扬心头一动,攥紧了她的手:“你……”“不管家里有多少佣人,小孩子晚上都会害怕的。”唐月楼一瞬间落寞的目光转瞬即逝,她捻着植物的叶片,不以为意地一笑,“但是长大以后会好很多,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安静一些正合适。”云扬没应声。就算长时间没人居住,这里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卧室连通着书房和卫生间,一个人的房间甚至比普通的一居室都大了不少,但陈设很简单,没有房间里常有的小摆件,只有窗台上摆了一盆叶片枯黄的芦荟,根部还有点绿色,顽强到了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地步。“这里都没什么可收拾的。”合上自己房间的门,唐月楼好像忽然卸下了什么似的松了口气。大概是设计时考虑到了亲子之间的互动,这两个房间的阳台是连通的,两人通过阳台往她母亲的卧室走,云扬盯着走廊墙面底部的红木踢脚线,觉得这一段走廊踢脚线上镶嵌的几块貌似某种宝石的装饰物跟房子的整体实在格格不入——她蹲下摸了摸,手感居然像是玻璃的。“老师,”她指了指这个东西,“这是什么?”唐月楼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微微闪烁。“……是灯。”“灯?”云扬四下看了看,阳台上是有灯的,造型像精致的宫灯,放在能将园林尽收眼底的阳台,与景色融为一体,十分别致,“为什么要在这么矮的地方装灯啊,而且有点违和。”唐月楼蹲在她身边,抬手抚摸玻璃灯罩已经有些磨损的表面,好像陷入了回忆当中,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因为她的女儿有时半夜做了噩梦,会跑出卧室,去她的房间睡。”她声如叹息,“小孩子知道妈妈经常睡得不好,哪怕再害怕夜里阳台下的花草树木,也不会开门制造噪音。”因为药物的作用,唐夫人夜里睡得很早,有一次早晨醒来,看到小女孩在自己床下睡着了,缩成一小小团,揪着她垂下的薄被一角。唐月楼的倔强在刚记事时就已经初见端倪,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是因为害怕才跑过来睡,唐夫人没有拆穿,也知道她够不到阳台上灯的开关,于是当天晚上,阳台的踢脚线上多了一串声控灯。听了她的话,云扬怔愣良久。这不是阳台,她心想,这是来自一位母亲的爱。“……那个时候她清醒的时候已经不多了。”唐月楼的手指紧紧抵着灯罩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她为什么……”她应该恨我的,唐月楼近乎茫然地想,为什么?云扬扣住了她的手背。“她从来没有把你当做过累赘,更不后悔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她紧紧盯着唐月楼的眼睛,“你是那几年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你知道吗?”唐月楼缓缓抬眼,与她对视。
这一眼仿佛穿越了时间,十年、二十年……云扬握着她冰凉的手,仿佛与孤僻又安静的女孩遥遥相望。当年的女孩没听过一句“爱你”,可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她看不懂的地方,有人在仅存的清醒时分,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诉说着“爱”。等她知晓,一切却都已经晚了。但她已经知晓,一切都还不算晚。“她爱你,”云扬轻声说,“就像我一样。”唐月楼闭上眼。“……谢谢。”她把头埋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丧失了语言能力一般,沉默良久,重复说着“谢谢”。对面前的人,也对记忆中那个身影。直到云扬感受到湿凉的触感,从骨节滑落。“走吧,”云扬握紧了她的手,“未来还很长。” “我接住了。”(完结章)那之后,两人默契地把在老宅发生的一切当成心照不宣的秘密,没人再主动提起来。唐月楼只拿回了涉及到隐私的东西和云扬感兴趣的几本旧书,别的东西留给房子的新主人处理,一并抛在了身后的时间长河。云扬深有感触,给云广文编辑了长长一条信息,发送成功以后删了他的联系方式,算是给过去画了个句号。她跟平婉还保持着联系,平婉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还真劝动了云广文不再联系云扬,她问云扬有没有考虑到国外结婚,给这段关系一个程序上的名分。想来唐月楼对于“结婚”应该或多或少有点抵触,而且云扬本身对这种东西兴趣不高,于是随便找个借口搪塞了过去。但是她们确实有个婚礼要参加——是欧阳君的。怎么说,“参加同性前任与前任的异性现任的婚礼”这件事怎么听怎么别扭,通常认知下一般是狗血故事的开端,但欧阳君确实帮过她们不少,而且话都说开了,倒也并不尴尬,于情于理,都没道理不去。欧阳君的未婚夫是个在国内工作的外国人,名叫jackn,是留学期间认识的。婚礼仪式是从简版的草地婚礼,地点就在北城城郊,云扬对自己结婚没什么兴趣,对别人结婚可以说是热情异常,一到场地就直奔新娘的准备室,看欧阳君化妆。“怎么选在冬天办婚礼,穿婚纱不冷么?”云扬好奇地问。“我们工作都很忙,jaskn圣诞节有假期,所以打算尽快办了。”欧阳君在化妆师的帮助下涂了口红,笑道,“我们打算办两次婚礼,这一次请来的都是朋友,下一场在年后,专门走个过场给我父母那边看,不然他们一直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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