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宫外的鸟叫的很厉害,叽叽喳喳的,又是一年过去,今朝春已到。去岁金龙殿的赵女官辞别,顶上她位置的是一个年轻的宫娥,春山。
春山是南边来的姑娘,年纪小,长得却比她的年纪还要瘦小,衣裳还好,将她裹成一颗小豆芽,而宫女的发髻梳在她头上,就显得不伦不类的,像个梳了大人发髻的孩子。连魏延也被她逗笑,亲自开了口,让她拢一个双环就好,不必强按着制式来。
此刻天子早已苏醒,漱了口,散发坐于镜前,众人便围绕着为他梳拢。昨日玉郎中前来宫殿内,很早便走了,陛下现在便困乏的有些厉害,忍了片刻,都是叽叽喳喳的,便闭目叱道:“什么东西叫的这样烦!”
年长些的女官柔声劝了一两句,春山年纪小,调皮道:“陛下,寅时,燕子叫,这是福兆,是说会有喜事!”
魏延抬起一只眼,颇有些半信半疑:“你这丫头还这么小,就知道什么福兆不福兆的了?”
不过,春山说的倒确实对了一桩。
周栾是忽然回来的。风尘仆仆,脸上却看不出太多的痕迹,许久不见,他似乎是又微微黑了一些,脸上没像之前那样紧着了,挂着很松的笑容。魏延扯开他蒙目的带子,周栾那对招子,便转了转,朝他呼吸的方向转了转,眨了眨,那样的青黄,待笑起来,便几乎化成一片由风吹过而轻轻飘荡的草原,青黄交加,吟唱着簌簌的歌声,美艳而不失自由,周郎,到底是从外面的风,从外面的天地回来的啊。
魏延于是终于也憋不住笑。他今日下朝下的仓促,因着周栾回来了!本来还有许多的疑问的,可是这时候倒全部都像水面上的泡泡,全部由风吹皱了,破了,他的那些忧思,也短暂地沉下去,只余一泓潋滟湖水,涤荡着他的心。
“陛下的身体还好么?”他柔声问他:“栾去许久了,不知陛下可有想念?半年的光阴,竟然这样消逝而过,栾是思念着陛下的。”
魏延哼笑一声:“不错的,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那蛊怕是已经好了罢。至于想念么,谈何想念不想念的?你走的么,挺远,朕么,也不乏人相伴。你且说来,这一遭都做了甚么?”
周栾坐下来,饮了一杯宫娥倒好的茶,却偏不顺着他的话说,而是继续执拗问道:“我知道,陛下是神仙人物嘛,自然不缺人相伴的。栾年长,无甚么才干,偏巧又有眼疾,我这样的人,得陛下宠幸过几遭,此后走到哪里,却都是牵系着您的。今朝来,只是问一句,陛下思慕栾否?”
他说的话古古怪怪,魏延有些想不通这是在干什么,便也正了神色,喝道:“好你个周栾,去一趟不见山,怎么的学来了这么多的油嘴滑舌。”
周栾不笑了,垂一垂眉,那对过分漂亮的眼珠子嵌在他眼眶之中,没甚么鲜活的神色,偏偏眼睫纤长,也垂了下去。他这张脸实在是长得妙,很精巧,可神情未见丝毫的轻浮,甚至因着双目失明,那对眼正如纤巧的彩颇黎,很奇妙的色彩,空空地坐落在那里,成为一种永恒的美丽的伤口。甚至因着他不大清楚自己的美丽,常年蒙着那样一条粗布带,戴着笠帽跑马,脸部皮肤有些沙沙的粗糙,长得很好的眉,看出来没修了,有些画不出来的野意,肉唇此刻叫茶水润过,又轻轻舔了一舔,下唇那有一颗微微的小青点,叫他舌尖无意扫过,遮蔽了一刹。现下嘴角微微向下,很柔软很柔软地抿着。
魏延散漫地用手撑着自己的脸颊,瞧着他,十分有兴致地想着,他伤过他,救过他,喜欢他,可却还没叫这样美丽的一双眼睛为他流过泪。眼下却不是说这样话的时机。明知他看不到,魏延还是敛了笑容,下了高座,轻轻将他那双有些变形的手握着了,贴上自己的脸颊,以唇吻了。老师往日一旦不开心了,魏延亲一亲他,他也有些忍不住笑一笑,登时便好些。他便知道用这样的法子哄郎君,大抵是十分有效的了。
周栾那足有他两倍长的眼睫,厉害地颤了一颤。
魏延这下没办法压住自己脸上的笑意了,他抬手叫众人下去,皇帝不是喜好叫宫人看他调戏男人的人。余光里众人皆散了,他便将他的手放在自己面颊上,弯着腰压下去轻吻他的唇,舔了一舔,尝出一点茶水的清香。
周栾乖顺地张了口,魏延便顺势将舌也渡进去,轻轻与他戏弄,两人呼吸交融,比春初拂动的柳芽还要嫩生生,晃成一片动人的春雾。
红攀上了两人的脸颊,魏延这般站着,亲了片刻呼吸都有些不稳,便按着桌松了口,两人生红的肉舌交缠,又怯生生地分开,扯出一点粘连的银丝。
魏延干脆坐在他身上,将人下巴挑弄起来,酣然笑道:“好六儿,六哥哥,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朕想你的很,你信也不信?”
周栾平复了下气息,眨了眨眼:“陛下说了,我自然就是信的。”
后来,他们才得知大抵情形。那徐长年失了一桩生意,而周栾回去后,与他交代了诸多情形,包括魏瑾拿同他要的药,来亲对付他。引得徐长年十分不快,而招摇国的人察觉出不对来,同他商议,两拨人却起了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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