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没有再看手机。卢女士巴不得他赶紧出手,东哥盼着他们功成名就再徐徐图之,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势在必得,但没有人过问栗迟昕是怎么想的。他喜欢自己吗?如果他喜欢自己, 为什么要隐瞒他就是当年那个小不点儿的事实?如果他不喜欢自己, 又为什么要在他面前收起少年的骄傲, 屡屡示弱, 只将那份脆弱展现给自己?牧野有时候想, 现在这样就挺好。偶尔逗逗栗迟昕,哄骗他说些自己爱听的话,睁开眼能看他在自己眼前闹腾,闭上眼就知道他躺在离自己不过两三米的地方,即使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相处起来也毫无负担。维持现在这种舒适的状态,也挺好的,轻松愉快。与其在他步步紧逼之下让栗迟昕看到自己的感情,还不如等这个迟钝的孩子自己意识到某些事情。他是轻松愉快了,栗迟昕却一夜难眠。这个依靠出卖自我收获巨额红包的年轻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今天自己那句“队长么么哒”。说的时候为了红包豁出去了,半夜回想起来满满都是羞耻感。天呐,他怎么能这么没有尊严!这听上去和向他表白有什么区别吗!整个群都听见他的语音了,他以后还怎么在太岁头上作威作福啊啊啊啊!喂?客服在吗?隔了这么多小时还能撤回吗?!这种窘迫感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晨,在生物钟的作用下,栗迟昕睁开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歪头伸了个懒腰,就看见牧野熟睡的背影。他呆呆愣了两秒,对床的人突然动了动嗓子,攥着被子翻了个身,面向了他。咚咚,咚,咚咚。心脏突然跳得异常快,血脉贲张,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栗迟昕“蹭”地坐了起来,顶着浅浅的黑眼圈跑出了房间。“哗啦——”清水从脸上流淌而过,顺着下颌线流进衣领,栗迟昕从毛巾中缓缓抬起头,眼神放空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像只温顺的乖犬一般摇了摇头,甩去脸庞和发尖残留的水珠,食指放在酒窝处,向外缓缓一提,手动挤出了一个虚假的笑容。栗迟昕啊栗迟昕,他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唾弃道,你有点骨气行不行?你可是要成为优秀职业选手的人,是牧野的好队友,又不是野神脑残粉,怎么最近满脑子都是有颜色的废料啊?!
可是没骂几句,牧野的睡颜又悄然浮现在眼前。呸!红颜祸水!栗迟昕挥舞着双手,企图打散空气里弥漫着的名为队长的气息,挂上耳机打开了早间新闻,恶狠狠地跺着楼梯走了下去。“栗子,怎么了?没睡好?”唐旭东抱着客厅的抱枕,强迫症一般调整着合适的角度,扭头看见栗迟昕脸上带着一抹怨气从楼上下来,轻哼着坐在了餐桌前。“是有点没睡好。”栗迟昕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将“因为牧野的骚cao作失眠了”说出口,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抱枕对称摆吧,好看一点。”“和我想的一样。”唐旭东拍了拍抱枕,转身整理茶几,突然手上的动作一停,想到栗迟昕的话,皱了皱眉头,“你跟牧野……没睡好?”“……东哥,你能不要说这种有歧义的话吗?”栗迟昕慢条斯理地往面包上抹果酱,“没睡好的是我,野哥倒头就睡,睡得可香了。”可不是睡得香吗,喜欢的小崽子就在旁边躺着呢。唐旭东边收拾,心里边犯嘀咕,怎么着当初也是自己让这两人当室友的,这万一那个阴晴不定的队长捅了篓子,他是不是也得背锅?“东哥,你怎么大早晨就开始收拾房间啊?”栗迟昕端着每日一杯牛奶从厨房走出来,看着唐旭东从沙发角落捏起关萌掉落的几根红色头发,极不情愿地甩进垃圾桶里。唐旭东擦了擦额角的汗:“还不是因为……”“叮咚——”偌大而静谧的客厅,回荡着清晰的门铃,栗迟昕分明看见,东哥脸上的肌肉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一下,飞快转过身把扫除工具归位,边跑边对他说:“栗子快去开门!少说话,把人带进来就行了!”“我不就是话多了点?至于这么嫌弃我吗?”栗迟昕小声应着,脚步拖沓地到玄关换上运动鞋,小跑着穿过前院,打开了基地最外面的防盗铁门,刚抿了一口牛奶,就被眼前的客人吓了一跳。来人至少一米九的身高,大块头足足抵得上四个自己,基础款的短袖穿在身上,丝毫掩盖不住那呼之欲出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脖上一圈大金链隐藏在衣服下,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出来的凶悍。黑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剩下半张脸蓄满了胡子,鬓角有几根发白的头发,却丝毫不影响逼人的气势。“您、您好!”栗迟昕隐隐觉得喘不上气,不自觉地挺胸抬头,站得笔直,“请问您是……?”男人取下墨镜,眯起眼睛弯腰盯着栗迟昕看了两眼:“你是昨天直播时候那兔崽子?我,关萌他爸。”栗迟昕:“……”他怔在原地,当男人轻车熟路地推门进来,绕过他朝屋里走去,栗迟昕顿时感觉身上的压迫感渐渐散去。他转身看着这位男人站在玄关,中气十足地和东哥打招呼,一瞬间明白了昨天那几个人对关萌父亲要来时一言难尽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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