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不淡的清香之味如薛怀这号人物一样,遥遥瞧着是风姿绰约的君子之态,凑近了一品还能觉出几分竹笙叶净的高雅在。她从前倒是不知晓自己还是个会为“味”所迷的人,只是此刻这沁人心扉的淡香萦绕在她心间,瑛瑛竟是生出了一股不想从薛怀身上起来的念头。成亲近两个月,今日在车厢内“阴差阳错”的相拥,便是她与薛怀最亲密的时刻。瑛瑛装傻般地不肯起身,薛怀则被莫大的羞赧之意团团包裹,一时半会儿也顾不得自己双膝上的瑛瑛。丫鬟婆子们也在眼观鼻鼻观心地装聋作哑,直到马车途径京郊一带的关口时停了下来,薛怀才后知后觉地烧红了耳廓。意识回笼之后,他再也不能忽视怀里温香软玉的存在,尤其是从他端坐着的地方正巧能瞧见瑛瑛胸前的烟粉色襦裙。大片大片的雪肤如一道惊雷般炸开在薛怀的脑海,驱赶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全身的血肉都不可自抑地往一处奔腾而去。薛怀趁着自己尚未失态到冒犯了瑛瑛,便索性使了力将她抱到自己身侧的软垫之上,并顾左右而言其他地问:“可要添件衣裳?”自始至终,薛怀都不敢抬起眸光与瑛瑛四目相对。瑛瑛坐回软垫之后,心里只觉得万般可惜。忆起方才扑进薛怀怀抱里温热暖融的触感,霎时只觉得意犹未尽。甚至于有那么一刻,瑛瑛不想再惦记着什么自尊与自爱,只想死皮赖脸地与自己夫君亲近起来。一个短暂的拥抱哪里能让她彻底地走进薛怀的心间?最好是耳鬓厮磨、日日交欢,以至于磨得薛怀想不起来柔嘉公主是何许人物才好。“妾身不冷。”瑛瑛恹恹地答道。薛怀瞥她一眼,却又不敢凝望她太久,既怕她发现自己紊乱无比的心跳,又怕她发现了不了。自这一日之后,薛怀便遇上了个无人能解的疑难之题,他翻阅了手边的古籍与诗书,甚至于开始回想夫子与恩师在往昔传道受业时教他的解题之思。可他就仿佛走入了死胡同一般,既寻不到解开这难题的半点蛛丝马迹,回过身后又发现自己已堕入题海,无法抽身。如此汹涌又难以言喻,是薛怀过去二十年里不曾领略过的情绪。马车行进了十日的功夫,瑛瑛便因水土不服而病了一场,她心里万般愧怍,只担心因为她的缘故而耽误了薛怀的公差。只是薛怀不曾着恼,反而还停在了陵南一带,为瑛瑛请医问药,没有半分不耐。瑛瑛仔细修养了几日,身子骨好转了不少。薛怀见状便吩咐奴仆们明日继续上路。夜里在驿站驻足安寝时,她与薛怀仍旧分地而居,她睡在架子床上,薛怀则睡在软榻之上。泾渭分明的两处被衾,彰显着薛怀的洁身自好,也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瑛瑛——她的夫君不愿意与她有肌肤之亲,他心里还住着别的女子。瑛瑛时而气馁,时而又为自己鼓舞打气。起码如今的薛怀愿意带着她一同前往江南,平日里的谦和问好里也能透出几分关怀之意来。只要她肯怀着一片真心陪伴在薛怀左右,就不怕打动不了他。瑛瑛便殷勤地照顾着薛怀的一日三餐,只是薛怀总是待她太过客气与疏离,不许她借了驿站的厨灶间为他煮食不说,更不肯让瑛瑛服侍他穿衣洗漱。薛怀只有在这等时候,才会肃起那张俊朗的脸庞,一板一眼地对瑛瑛说:“这些活计不该由你来做。”瑛瑛每每听得此话,心口也会袭上一抹失落。她知晓薛怀对她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他心悦的是金枝玉叶般的柔嘉公主,与她有云泥之别。可他这般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她难过一番也是人之常情。“妾身知晓了。”瑛瑛敛下雾蒙蒙的杏眸,将手里的铜盆搁在了木桌之上,便坐回了床榻边开始冥思苦想着该如何搏得薛怀的欢心。太殷勤了不好,太冷淡的话便是“自掘坟墓”,她还是要想法子要让薛怀另眼相待才是。以美色?以才情?瑛瑛叹息了一阵,迟迟拿不定主意。倒是坐在炕凳上的薛怀隐隐约约间听见了瑛瑛的叹息之声,乖巧惯了的雪兔儿从不肯出声叨扰了他,便是连叹息时都要捏紧了嗓子。薛怀坐姿如苍直挺竹,手里虽捧着一本治水的古籍,可心思却蹁跹着飘到了远处的瑛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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