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凉,好生披着。你爹在里头等你呢,快去吧。”
赵楦垂眸看着这温柔妇人,微微颔首:“小娘费心了。”而后跨步进了自家院门。
赵楦进门,绕过照壁,正要往正厅去,不想父亲已经在庭前廊下等着他,忙快步上前见礼。
赵晚廷如今年逾不惑,身量颀长,清瘦面容上蓄了几缕仙风道骨的胡须,虽是个经商的,却有一副严肃的文人样貌。
他看着自己儿子低垂恭顺的眉眼,轻叹一声,说道:“今日之事,爹都已听说,你不必灰心,走吧,先去看看你娘。”
赵楦点点头,与父亲并肩而行。
赵楦的生母余氏去得早,赵府举家搬迁至汴京后,赵父便将发妻牌位一并带来了京城。赵晚廷知道儿子素来喜欢把事憋在心里,虽未见他有任何抱怨,但仍旧怕他因无缘三甲而不畅快,一路上不免唠叨,说了不少宽慰之言,赵楦天生一张冷脸,他爹说话他只顾点头,看得赵晚廷心里忐忑,脸色也未见欢愉。
等赵楦给母亲上过香磕过头,赵父脸上才浮现出些许慈祥笑意,拍拍儿子的肩:“你如今功名在身,你母亲泉下有知,想必是为你高兴的。”顿了顿又道:“日后若在朝为官,定要收敛脾性,谨言慎行。这几日左右无事,有机会多与各家公子走动走动。”
赵楦本来只囫囵听着父亲的宽慰教诲,到这番话时却心头一动。
赵府初来乍到,在京城可谓是毫无人脉根基,士农工商商为贱,先不说往上爬,单只论在京中站稳脚跟,便少不得要费一番心思,何况如今,他只拿了区区传胪,以前那点子文人清高若摆出来,势必遭人嘲讽,父亲的劝诫,赵楦此刻全然理解。
既已选择了入仕这条路,此后不管他是否愿意,或者是否擅长,京中王孙新贵,他都得一一去结交。
“孩儿明白。”望着父亲带着期许的眼睛,他终于认真地点点头。
赵楦自那日将父亲之言挂在心间,便决定主动与人交游,然而正当他犹豫将拜帖投递谁家时,却有一人主动找上了门来。
此人名唤钟渠成,成平候府的二公子,同时也是赵楦在国子监时结识的同窗。他人机敏善谈,对学业不甚上心,却最擅长吃喝玩乐,赵楦初始跟着他去玩过几回,后面忙于学业就少了来往。钟渠成似乎也很识趣,知道大考将至,后期不再撺掇学子们离开文章讲义四书五经,竟也安安分分地读书考试,一直憋到了放榜结束。
那日赵楦正在书房习字,小厮来报,说钟府二公子命人送来请帖一张,贺礼一份。赵楦打开礼盒,只见一块雕镂精致的折桂样端砚横陈其间,他见过不少美砚,那一霎那却仍旧被惊艳了。他忍不住伸手去摸,触感果然如想象般细腻滑爽温润如玉,低头细嗅,则还可闻到暗暗幽香。
赵楦不由心下感慨,钟二公子真是惯会拿捏人的喜好。再打开请帖,钟渠成两行狗爬一样的字就映入眼帘:
景明兄千万赏脸,同往浣花楼一乐。
弟渠成敬上。
此人手摇折扇眯着狐狸眼微笑的狡黠模样便随着这两行字跃入赵楦脑海,他笑了笑,弹了弹纸张转头吩咐小厮:“你去回钟府的人,叫他家主子若选定了时日就过来带路,赵某敢不奉陪。”
小厮应声,一路小跑着去了,赵楦返身回到案前练习。
不多时,一个清脆的嗓音忽然在门口响起:“公子,夫人说今儿这瑶台玉凤和西湖柳月开得正好,差我送几株来。”
赵楦闻声抬头,是小娘房里的丫鬟春莺,正抱怀几株黄白相间的菊花站在门外。
他点头示意:“进来吧,两株插茶几上,其余放窗柩下边花瓶。”
“哎。”春莺猝不及防和他对视,忙低下头柔声应答,略有些怯怯地提起裙摆踏进门来。
赵楦继续埋头练字,未及认真去看那几株开得正艳的菊花,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少女面庞上飞起两朵羞赧的红云。
春莺长这么大,就没见长得比自家公子俊的人。
她低头摆弄花叶,心情有些许紧张和雀跃,想起刚才对视时那双清澈的眼,忍不住偷偷往书案方向斜觑了一眼。不料那头赵楦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笔问道:
“春莺,你知道浣花楼是个什么地方吗?”
吓得她差点把手里的花瓶飞出去,脸上红红白白,嘴上支支吾吾:“公、公子问这个干什么那、那儿是青楼”
青楼啊。
赵楦了然的“哦”了一声,略感无趣地挑挑眉,手中笔尖又继续龙飞凤舞起来。
他向来清心寡欲,觉得风月之事也不过如此,因此并不热衷。当时虽跟钟渠成他们厮混过几回,却从未踏足烟花之地,后面忙于学业,就更无暇认识什么浣花楼洗月楼了。其实若是以往,相比喝花酒,他更期盼些别的活动,不过这回既是朋友相邀,又诚意十足,总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去去无妨。
两日后,钟家的车驾晌午就停在了赵府门口。
这钟二公子是个未见其人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