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不明,不可乱语。”
钟渠成默默噤了声。
提及季家,父子两人的态度都微妙起来。——两家不太对付,这在整个钟府,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
钟家季家祖上都在同一时期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几乎是一齐加官进爵,也算平起平坐的簪缨门第。
虽说一山不容二虎,但这么多年也维持着表面平衡,直到一件事发生,才打歪了这权力的天秤。命运的砝码压给了季府,季红莹嫁入了皇宫,凭借出众的才貌与娴慧的性格,很快赢得皇帝的青眼。随后几年,日渐上升的,除了她的位份,还有定国侯府的权势。
得势到原本最不受宠远在边关的季延川,一封诏书说回就回,直接空降殿前司并擢为马军都虞候。
都虞候这个品阶,在达官贵人遍地的京城倒不见得有多高,但殿前司作为皇家护卫,向来非帝王亲信不用。皇帝把他放在这个位置,对季家的亲信程度自不言而喻。
而钟家呢?早年间那点兵权,已被先帝设瓦解得差不多了,空有虚衔无实权,终归朝不保夕。
同时一个池子里跳出来的红鲤,一只跃了龙门,另一只却即将搁置浅滩。
种种迹象,很难使钟家不忧虑。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哪里又寻得此树呢?季家有贵妃,她那几位兄弟,也绝非庸碌之才。钟父早些年亦有颗望子成龙的心,奈何……他发愁地看了看钟渠成,不由得叹了口气。对方一路咋咋呼呼,口干舌燥,此刻已经对着茶壶牛饮起来。
赵楦这件事情,只要圣旨已下,不管谁去说都无能为力了。对于钟渠成来说,即便直接求到御前,也无法扭转,只会给钟家徒增麻烦,他不能蠢到这种程度。
然而没能实现帮赵楦留京的承诺,他心中始终有愧。
某天,趁着钟父不在,钟渠成便提着大盒小包的礼物,偷偷溜出,独自前往赵府。
马车轮子滴溜溜地转过两条大街三个巷子,渐渐倚在白墙朱门边。玉兰花花叶葳蕤,开得极盛,其中一梢探出壁牖,车辙过时,玉盏飘落。
钟渠成停了车,提着东西躬身跳下来。
赵府的管家正要出门采买,乍见了他,笑着调侃道:"哟,钟公子,今儿怎么着,是要上我们家提亲来呀?"
钟渠成快步上前,问道:“刘叔,景明在府里吗?”
"昂,估摸着园里读书呢。我去喊他一声?"
“在家就好,喊就不必了,刘叔您忙您的,我自己进去就行。”
跟刘管家寒暄客套了一番,钟渠成便轻车熟路地进了赵府。
赵楦果然在花园小书亭里看书,面对着花,背对着人,坐得笔直。
平时,钟渠成少不得要附庸风雅两句“幽窗开卷”,但这会儿,他没有任何心思打趣,而是直接走上前去,喊了一声景明。
赵楦转过头来,流露出些微惊讶:“玉郎?怎么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钟渠成嘴角挤出一个笑:“我得了些好东西,想着立刻给你送过来。”
赵楦看着他手上东拎西挂,不由得心下摇头,这哪是他钟大少爷平时的作风,平日里要提这么多玩意儿,少不得三从四仆跟着,他在前面摇着扇子潇潇洒洒踏四方步,这才是他,今天这出,八成是想为留京那事儿请罪。
赵楦心下了然,却也没有戳穿他,十分给面地起身去接,只笑道让我看看都有些什么稀罕玩意儿。
钟渠成看他若无其事地接过东西,脸上轻松不少,便也坐下来,东拉西扯聊起了闲话。期间,谁也没有提及关于出任的话题,他们就像往常一样,从喜好谈到风月再聊及诗赋,直至日暮西下,钟渠成不得不离开。
赵楦把他送到门口,马夫牵来马儿,钟渠成接过缰绳,却迟迟不动,只看着赵楦,脸上犹犹豫豫,嘴里支支吾吾,心中有口难开。
赵楦早知他想说什么,粲然一笑,宽慰道:“行了,你我之间,无须多言,人事已尽,剩下的,便只有交给天命。”
“景明,我对不住你。”
“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这话我不爱听。据说那边蔬果多得很,你不是一直想吃新鲜荔枝吗?往好处想想,说不定到了那儿,我还能托人给你捎两筐回来。”
汴京到广南,不知多少千里,即使快马加鞭,行程又何止两月?要吃新鲜荔枝,不知得跑死多少匹马,这是在开解他呢。
钟渠成苦笑,明明失意的是他,他却反而能像个没事人似的,还能哄哄别人。
“景明,你出任之前,给我送个信,到时,我去为你饯行。”
“那是自然,玉郎可千万记得带上两壶好酒,要东街崔家楼的。”
“一定。”
壬寅虎年十一月十五日,赵楦出任。
河岸船只停靠的码头人声鼎沸,有往来搬货的船工,有沿岸叫卖的小贩,客船停靠处,挤了不少送别的家眷。
赵家人便是那家眷中的一拨。
河面秋波轻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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