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的是北方有佳人,倾国又倾城,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然而红颜未老恩先断,韶华亦逝红颜难再。纵使消失在最美好的时候,于帝王眼中留下的,是再美丽不过的身影,可是最终最终怎么样呢?苏文内心当中抓心挠肝,却又似乎隐隐然里有了答案。有手自身后伸出,按在了苏文的肩头。“嘻嘻,点到你了呢!”彻骨的寒意顺着肩头一点点的席卷,冻彻到骨髓。便连身形亦似乎随之而僵硬,而陷入到再不能有任何动弹的恐慌。于苏文的目光之下,那女子原本背对着自己的身形一点点的扭转,举起的、遮蔽了面容的长袖落下。映入到苏文眼中的,恰是一张那是一张没有五官及瞳孔的面容。苏文之所见,似乎是一团迷雾。然后下一刻,苏文一点点的扭头,顺着落在肩上的手望去。便见红月之下,仿佛是镀上了一层银霜的庭院之中,有虽然不是极美丽,却仿佛是极温柔与娴静、恬淡不过的身影,对着自己缓缓露出笑容。“拉大锯,扯大锯”有阵阵童谣在老皇帝耳边响起,伴随着欢喜与喧闹,仿佛是有孩童在不远处、在门窗相隔的庭院当中玩耍。老皇帝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推开了门。于是那一瞬间天光从门外倾泻而出,将老皇帝的身影吞没,仿佛是将其带入到一个不一样的、截然不同的世界当中。黑暗在老皇帝的身后张牙舞爪,一点点的滋生和蔓延。至于那光明因为年老、病痛等诸多种种因素的影响,老皇帝的双眼几乎一度不能视物,只能勉强看出个人形来。然而在这一瞬间,在那光明的力量充斥到全身,老皇帝惊奇的发现,自己似乎在一瞬间恢复到年轻,回复到最强盛与强壮的时态。只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压迫与压力,是这御宇登极数十年的帝王久未体验过的、恍若山岳一般足以叫所有的气息为之而停滞的威压和威严。即使当青年状态下的刘彻抬眼,映入眼前的,不过是一个满头华发、看上去极是和蔼的瞎眼老太太。“老祖母。”有声音与称呼从刘彻口中滑出,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收紧,这帝王的身形整个呈现出一种僵硬与绷直的、极是防备的姿态。那瞎眼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老皇帝记忆里的老祖母,在汉宫中经历了无数风雨与波折的窦太皇太后。汉武帝刘彻即位之初,整个汉宫之中最尊贵且辈分最大的人。
只是这位老祖母早已经作古多年,而大权在握且干纲独断的帝王,坐拥天下不受桎梏,同样已经有无数年。以致于这分明是血气充盈耳聪目明,仿佛在一瞬间恢复了最强盛状态时的帝王竟然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陷入到了梦境与昏沉之中,还是回到了过去。一切恍若经年。老太太无神的双眼“望”向刘彻、望向那声音的来处,而后缓缓招手,流露出再是和蔼可亲不过的笑容。“是彘儿啊,阿娇呢?你说你们夫妻俩,怎么不一起过来呢?”瞎眼老太太仿佛是刘彻记忆里的样子,至于那连空气都似乎为之压缩和篡夺的观感则恍若是一阵错觉。只是刘彻的脚下意识的抬起,却又在即将迈开的那一瞬间收回。目光警惕,手中的长剑缓缓指向那什么都看不见的窦太皇太后。“装神弄鬼!”分明是再笃信鬼神与巫蛊不过的帝王轻嗤,本应当再是张扬热烈不过的眉眼间层层乌云席卷,开口,目光沉沉,语音沉沉道:“尔等莫不是以为,区区梦境,便能奈朕如何?”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恍若是整个世界主角的帝王从来都是刚愎自用且唯我独尊的,而这样的个性与品格在手掌大权这无数年后被一点点的放大,最终进化成近乎偏执的样子。恰如同昔日那六合一统,成就前人所唯有之功业的帝王求长生、求仙神的同时对仙神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敬仰与畏惧一般。这帝王同理。所有的一切,皆不过是他想要寻求心理安慰抑或是达成某种目的的手段。这长于深宫的、精心于权术的帝王将所有的一切都异化成权术的一部分,都异化成一种权术。制约,平衡,打压,排除异己拉一派打一派的做法对这帝王而言可谓是炉火纯青,并没有任何难度。只是这并不足以使这不断老去的帝王感到心安,更不足以使其放下心来,面临衰老与死亡。这帝王已经老了。这样的老去并不仅仅是肉体,更是灵魂,是他所有的想法、目光与意识。爱之欲其生的少年天子可以放心的重用卫氏一族,可以给卫太子一系无边的恩宠,甚至是因为冠军侯霍去病的上书而将除太子之外的诸位皇子分封出去。断绝那些另外的儿子,同太子相争的可能。可是当年老的帝王如日薄西山,而正处在一生中最好年华的太子却犹如旭日之升起。不可避免的,不断衰微和老去的帝王感受到了恐惧。感受到了那不知何所起的,对太子及其身后势力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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