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然有些迟疑,我知道她在怀疑方子的用处,也在质疑我的用心。“姐姐若有了孩子,地位一定会稳固的,以后就算是想要超过华妃,当皇后娘娘的左膀右臂也不在话下。”她有些狐疑,只是看了两眼并不敢放心从我手中接过方子。“姐姐陵容身份低微,唯有仰仗姐姐才能在宫中免受他人欺辱。若是姐姐连我也不信,陵容就不知在这宫中还能信赖谁、依靠谁了。”说着,我低下头掏出腰间的绢子擦了擦涌出眼眶的眼泪,眉庄也为我感到心疼,安慰我道:“陵容你别多想,我不是怀疑你,而是”“姐姐,我也知方子终究只是方子,不一定人人都可用。所以嘱咐姐姐找个信得过宫女,将方子带出宫去找外面的大夫瞧瞧,看看用药是否得当。或是让甄姐姐相熟的温太医帮忙斟酌,是否与姐姐的体质相合。我虽心向着姐姐,盼着姐姐早日怀上龙裔,却也害怕姐姐心急。是药三分毒,调理身子是日久的事儿,须得慢慢来才是。”眉庄原本还在怀疑我的用心,一听我这么说,便知我是真心为了她好,感恩地握住我的手,嘴角的微笑也变得温柔。这样的温暖她只有对着甄嬛才会流露,对我,这还是头一次。眉庄很是欣慰,抚了抚我旗头上的料器装饰说道:“妹妹怎还戴着入宫时的首饰?我前日里新得了一支攒珠玛瑙钗,不若给妹妹戴吧,妹妹肤光胜雪与绛红色最是相配。”仍旧是交易。虚伪的客套已是这些闺秀习以为常的“礼节”。眉庄待我与富察并无分别。一个允诺将我引荐给皇上,一个赏了我她自己不喜欢的首饰。当然,既然人家给了我,我就会好好接受。正好采月为她拿来了那支玛瑙珠钗,她随手为我插在发髻之间,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多谢姐姐,陵容身无长物,全部所有都是姐姐们所赐,陵容不敢忘恩。”看着我要蹲下对她行大礼,眉庄赶紧将我扶起。“皇上政务繁忙,近日里不常来后宫,若是得空,我一定为妹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我知这只是客气,于是便迎合地微笑了一下,“姐姐不必费心,一切随缘便好,只要姐姐得宠,妹妹就高兴。”见我如此乖巧懂事,眉庄眉眼之间的笑意更加温和从容。 全是死路翌日,夏冬春被解了禁足。满宫里都以为夏冬春是风寒未愈,不宜侍寝,只有皇后、富察贵人和我三人知晓内情。
皇后很满意富察贵人的处置,对我不事声张的性子也很认可。一大早梳洗完毕,我报了富察贵人便去夏常在的正殿。一进门便闻到一股难闻的臭味。也是,除了每日有人帮她倒一次粪桶、送一次吃食,便再无人进出此殿。夏冬春这一个月活得连我家的狗都不如。虽在同一个宫中,但一个月不见,她憔悴了许多,人也不似选秀时那样明艳丰腴,瘦了一大圈不说,人也变得怯懦。“夏常在万安。”我照常进门就对着她行大礼,如今她居然有些怕我,看到我笑盈盈地进门,坐在梳妆台前的夏冬春身子竟不自觉的微微蜷起。“夏姐姐,这一个月过得可好?”我走到她的身后,接过香叶手里的梳篦,轻轻地为她梳头,一手握着她的发丝,一手从上往下慢慢地刮下来,头发打结了,就生生扯断。“你……你想干什么?”夏冬春身子微微颤抖,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眼眶湿润。她这一个月无人服侍、没有洗澡、连拉撒都是自己一个人来。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头发上也全是白色的垢屑,被褥卷成一团烂棉花,除了金银首饰,这个宫里什么都没有。一天一壶水不够她喝的,她就将水仙花摘了吃,将养花的水舀了喝,如今那水仙就和她一样,形容枯槁、残败不堪。也不知夏冬春知不知道水仙有毒,为了求生,竟什么都顾不上了。“我自然是来服侍姐姐呀……姐姐是常在,我是答应。我原是要侍奉姐姐洗漱上妆、伺候姐姐洒扫进退的。”我的话明明柔声细语,夏冬春却被吓得眼泪直流,她身边除了我便只有听富察贵人指来的香叶与凝霜。真真是无人依仗,任人欺凌,就像……当初刚进宫的我。“来人啊,伺候夏常在沐浴更衣。”夏冬春的头发被我攥在手里,她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屏住呼吸。用耳朵听着太监宫女一个个口中嘟囔着对她的嫌恶进进出出地打扫通风。通过镜子的倒影看着那些下人怀着鄙夷的表情将她的被褥、衣物、日常所用全部拿出去烧掉。她的嫁妆体己金银全都拢作一箱摆在桌案上,里面的金银珠宝散发出冷冷的光辉。所有的窗子统统开到最大,外面的北风呼呼地吹进延禧宫正殿,只穿着一件素薄单衣的夏冬春冷得发抖,鼻涕顺着人中流到嘴唇上,在镜子里显得滑稽可笑。她动手想要擦鼻涕,我却拽着她的头发往下一拉。她不得不仰面朝天看着高高在上的我,眼里只有忍痛的委屈和祈求饶恕的恳求。“夏常在。我既没有在众位妃嫔面前给你难堪,也没有张口闭口下贱坯子、穷门小户的奚落。还为你梳头,帮你喊人来打扫收拾,你说,我是不是对你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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