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面望着他的眼睛,能看到他内心所有阴暗的角落,每一处都与我相似,每一个处都经不起一丝光线透射进来。突然小腹痛起来,我蹙眉低头,捂着肚子疼痛难忍。“容儿,你怎么了?”我痛得气都喘不上来,抓着椅子的扶手,一瞬间像是有无数锤子在敲打腹部。“皇上,臣妾可能要生了。”皇上顾不上计较敦亲王如何惹人讨厌,欢快地对外喊道:“苏培盛!快!送萱贵人回延禧宫!叫太医叫稳婆!”苏培盛见皇上这样兴奋,赶紧打发人去筹备,皇上则是欣喜地看着我,抓住我的手。“容儿,你定要平平安安为朕生一个孩子,莞嫔已经走了,朕要和你好好的。”我痛苦地汗水直下,听到“莞嫔”二字气得瞬间泄劲,只觉得痛楚比之刚刚更加深重。一阵痛楚过去,我觉得稍稍好些,宝鹬赶紧扶着我走出养心殿,刚一坐回暖轿,疼痛又起,一波一波像是要将我折磨致死。许是我日常一直在宫中走动从不懈怠,又许是我的孩子是这宫中唯一没有遭遇任何暗害足月生产的孩子,我生得比旁人都更快。“恭喜皇上,恭喜贵人,是个小阿哥!”皇上高兴地走到我的床榻,握住我的手笑道:“苏培盛,晓谕六宫,萱贵人生皇七子,晋封为嫔,赐居”我赶紧拉住皇上,虚弱地劝说道:“臣妾在延禧宫住惯了,昭嫔娘娘和穆常在待臣妾也很好,一人独居倒是冷清,就不烦皇上再赐殿宇、多费银钱了。”这地方离毓妃和曹贵人近,又能日日见着夏冬春,消息互通更便宜,我倒是不想离开的。“你懂事节俭,不事铺张。待你封妃之日,朕一定为你装饰新殿,将你喜欢的奇珍异宝都赐予你。”终于,在他那小气又算计的心里,我也是可以封妃之人了。 大封六宫清音阁妃嫔听戏刚散,夏冬春回来的时候,便见到延禧宫多了一个孩子。昭嫔牵着六阿哥也来看小弟弟,开心地在怡性轩直拍手。“陵容,我们出了清音阁才知你胎动发作,一路赶回来,你都生完了!都是因为雪地难行,我们也未及陪在你身边。”夏冬春握着我的手,不知怎的高兴地落泪,反倒是要我抬手给她擦眼泪。看着她如此真情实意的模样,我的心稍稍笃定了一些:三年,最多五年,一定要让皇上去见阎王。我安陵容不管什么朝政万民,亦不管什么海晏河清。我只要我和我在意的人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傻姐姐,你哭什么?”夏冬春的眼泪“吧嗒吧嗒”像是脱线的珍珠,我帮她擦眼泪擦得袖子都湿了。“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好想哭,咱们有六阿哥,还有七阿哥,真好啊”昭嫔在一旁也被夏冬春逗笑了,亲昵地扯了一下她的脸颊故作严肃道:“我与安妹妹都有孩子了,你什么时候加把劲也给六阿哥生个弟弟啊?”夏冬春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对着我们俩直摆手,“我可没有那大志向,我蹭你们俩的孩子玩就好了。来年冬天,咱们就能一起打雪仗了!”大家又在一块儿说笑了一会儿,昭嫔顾念着我刚生完孩子硬把夏冬春拖走了,说是不叫她打扰我休息。我看着她们带着孩子宫女欢欢喜喜地离去,忽然觉得外面的北风呼啸声也没有那么刺耳了。凛冬已至,春日可期。隔日,皇七子赐名弘昫。月子里本是不便出门,华贵妃亦免了我晨昏定省。只是敦亲王的请封的事情并没有解决,今日皇上特到了翊坤宫找众妃嫔议事,我便和昭嫔、穆常在一起出门了。翊坤宫里炭火点得暖暖的,众妃心情都不错,毕竟今年年节赏赐颇丰,大家都过了个好年。大家都听说了皇上不愿允敦亲王奏章,为温僖贵妃加封之事。谁都不敢乱出主意,只好跟着皇上一道骂了几句“敦亲王不敬”的词,并说不出什么实际的解决办法。我与曹贵人默默对视,两人彼此心知肚明,皇上想要装作迫不得已,自己当好人,就总得有人出来当恶人。那恶人要劝皇上不必在意个人荣辱,一切以大局为上。只是皇上心胸狭隘,即便为了大局忍辱负重,也会膈应劝他的刺耳的声音。谁能够真正不顾安危地和皇上共进退呢?“太后驾到!”曹贵人微微一笑,我也跟着点了点头,这就是我们期待的人。太后最适合当这个恶人,却也最不合适。合适在于:皇上顾忌自身脸面,亦是在意太后的脸面。他可以不要脸,但不能替太后不要脸,除非太后先一步说自己不计较脸面。不合适在于:太后和皇上的关系原就若即若离,太后帮皇上,想要皇上念恩情,皇上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皇上想要祈求的是母爱,太后能给的却是利益交换。“皇帝。哀家以为,追封太妃之事,不仅是国事也是家事,嫔妃们畅所欲言也无可厚非,只是朝政大局为重,皇帝施恩上下,才显得孝义之至。”众嫔妃乖巧地附和点头,有一种卸下重担的松懈感。太后如此说,便是不计较大家今日在翊坤宫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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