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寺上下无人不尊她敬她,不敢有一丝的怠慢。只是莞嫔心怀大慈大仁之心,不愿叨扰旁人,事事皆要亲力亲为,还自请为寺里的老弱姑子浣洗衣物,砍柴挑水。”皇上似乎陷入了沉思,脸上神情严肃看着静岸依旧在那儿附和着“是是是”。“莞嫔身子本来不好,一日不堪风寒便病倒了。”皇上听罢静白的话,感触颇深,缓缓叹了一口气,“她竟浣洗衣物,砍柴挑水?”我错愕地看向皇上,这不是皇上头次来甘露寺时,和甄嬛置气特地吩咐了说要她干粗活,践行佛法所说“众生平等”的吗?他自个儿给忘了?皇上如今这痛心的模样是演给谁看呢?甄嬛的苦不说十分,至少八九分是他给的吧?“莞嫔现在怎么样了?”我知道皇上正在为甄嬛心疼,代他向静白发问。静白见皇上不过问反而松了一口气,笑着回答:“自打莞嫔病了以后,小寺独独辟了禅房让她安心休养,想来如今应已大好了。”皇上抬眼看向我,我亦微笑着看向皇上。“皇上,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一早再上山吧?皇上劳累了一天,合该好好休息。”静白也忙跟着附和我道:“是啊是啊。小寺准备了禅房给皇上和娘娘,山路本就难行,天色一黑更是不便。”皇上认同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夜晚。侍奉皇上睡下后,我走出禅房。“苏公公,皇上睡得不安生,晚上可要多照应着些。”我走到院子里,这寺里的穿堂风颇为寒凉。弯月之下,前路一片漆黑,只有身旁的宝鹬为我提着灯笼陪我返回禅房。“方德海回来了吗?”“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方公公亲自去凌云峰禅房查看的,说是无人在住,已经空置许久了。”这我就放心了,甄嬛走了,是真的走了。皇上能见到的也只是一间空空的禅房。我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抓住宝鹬的手腕,“脚印。”这些日子一直下雪,若是无人到访,不可能留下脚印。方德海确认了是好,但这不就留下了宫中人到访的痕迹?宝鹬也惊得张大嘴巴,立刻告罪道:“奴婢失察,这就让方公公带上一筐雪去盖住脚印!”夜深了,离天亮只剩几个时辰,脚印再怎么盖也会留下破绽。“让方德海带着小太监们去扫尽明日登山路上的积雪,为皇上开路。”
宝鹬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从她手中接过灯笼,推她赶紧去办事。希望皇上不要起疑,希望皇上是念着我在意他之心,希望明天一切顺利,皇上能够彻底放下甄嬛这个执念,从今往后再也不想着她念着她,只当她死了。天色微明,我瞧着窗外显出光亮便起身洗漱准备去皇上那儿准备侍奉。“娘娘,路上积雪已尽,今日皇上和娘娘可以坐轿上山。”我松了一口气,对着前来回禀的宝鹬露出一个微笑。 死遁阳光洒在晶莹的白雪上,枝叶上的雪水滴滴答答,像是水帘一样清雅好看。我候在禅房外,等着和苏培盛一起进去侍奉皇上洗漱穿戴。他起身后眯着眼站着,苏培盛为他穿衣服,我为他戴朝珠,香囊酚袋共有五个,左三右二,每一个都是后妃的心意。“臣妾一早吩咐了人去扫尽上山路上的积雪。今日上凌云峰,皇上就不必坐马车了。”皇上突然睁开眼,抬手捏住我的肩膀,笑道:“容儿最心细,做事周到体面。”我从小厦子手中接过漱口的茶水,恭敬地递给皇上,他一边漱口一边看着我,眼神里的笑意是难得的温暖。我总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从前事事迎合他的宜修了。想到最后一次见宜修时她那癫狂哭泣的模样,我不由后怕:幸好我只要金银,所求无他。早上陪皇上用了新鲜的清粥小菜,寺庙里腌的脆笋和生姜丝难得爽口,皇上吃了好些心情大好。阳光正好,我与皇上入了暖轿,仪仗悠悠往凌云峰上而去。路上积雪虽然已经扫尽,但是地面冻得难行,轿夫们为怕颠簸走得比往日更慢些。整整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凌云峰禅房下,最后三百阶则需要皇上亲自拾阶而上。皇上的手搭在苏培盛腕上,看向那回转几圈的三百级阶梯,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恐怕已经很久没有走这么多路了,若是知道自己上去扑个空,估计心情会更加糟糕。皇上似乎鼓足了勇气开始跟着静岸和静白两人往上走,一路十分沉默,我跟在他后面穿着花盆底上去倒是觉得没有太吃力。到底是我在宫中四处结交惯了,若是行走的步数能计量一下,没准儿我是整个后宫的魁首。两百步转至内院平台,皇上累得直大喘气,站定后久久没有再往上。他看向那不远处的禅房,最终舒了一口气依旧往上爬,没两步就踉跄地差点儿摔倒,吓得苏培盛和小厦子连忙扶着。他走得左摇右晃,像是下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气绝身亡了一般。皇上好不容易走到最高处的禅房前,似有些许近乡情更怯之意,站在禅房门口若有所思。我微笑着在后面看着他,对已知的结果极为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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