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她。我知道,甄嬛不过是做了大家想做而不能做之事。这世道叫女子从一而终,叫女子一生被困于樊笼,这是每一个女人的悲音。我也不懂她。我不明白她为何得陇望蜀,既已被人捧在心间,却仍旧贪图富贵。 博弈一个时辰的工夫,温太医神色惊恐地进了翊坤宫。他规规矩矩地向众嫔妃行礼,只怕是心中无比忐忑,汗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温太医,听说僖妃早年在甘露寺病重,被挪去清凉台医治,可是你经手的?”温实初看向发问的皇贵妃,眼神微微掠过我与甄嬛,一副尘埃落定似的神情,缓缓躬身答道:“是微臣医治的。”皇贵妃一听挑衅地看向甄嬛继续问道:“你可知,僖妃和果郡王别有情愫?”温实初吓得直接跪下,哆哆嗦嗦地不敢说话。我则是眼神锐利地看向甄嬛,意味分明:这是你救温实初最后的机会。他为你鞠躬尽瘁多年,不要临了了还要被你牵累。甄嬛看着我眼眶里涌出些许晶莹,心一横突然答道:“嫔妾与王爷清清白白。温太医亦可为嫔妾作证!”温实初见甄嬛如此义正言辞,也跟着伏地答道:“微臣只知治病救人,在清凉台一直是娘娘的贴身侍婢流朱与果郡王的奴婢采蘋与采兰照应。娘娘的确未曾与人有私!”甄嬛松了一口气,皇贵妃则是哑口无言,只能看向襄嫔。“即便是温太医不知。可果郡王救人是事实,果郡王送礼也是事实,要如何抵赖呢?”襄嫔一出口就把事情重新引向了风口浪尖,欣嫔也跟着开口煽风点火道:“是啊。早些年果郡王迟迟不肯娶亲,说是惦记着什么可遇不可得的人,不会说的就是僖妃吧?”她们俩两句话就把果郡王觊觎甄嬛的罪名给钉死了,物证也有,果郡王早年的说辞也是人尽皆知,千真万确难以抵赖。甄嬛行完礼站起来,傲视着在座的众位嫔妃,一副舌战群儒的架势。“曹姐姐,果郡王不过是如常送礼罢了,怎么就叫各位解读出这许多意思来?各位公卿都曾赠与本宫珠宝首饰、衣衫摆件,难不成个个都对本宫有意?果郡王心思奇巧,人尽皆知,送本宫的礼物别致些也是有的,怎么就成了别有用心,觊觎妃嫔?”甄嬛这张嘴,我是佩服的。她的心智坚硬,我亦佩服。旁人若是遇到如此情景,只怕要吓得口不择言,她还能如常对垒,句句将自己摘干净,真是厉害。“欣姐姐,果郡王迟迟不肯娶亲,从未说过是为了谁。怎么就生搬硬套,落到本宫的头上?岂非污蔑诋毁本宫与果郡王的清誉?如今娴福晋和果郡王举案齐眉,恩爱得子,今日这话若是传出去,搅扰了福晋养胎、果郡王养病的清净,谁又担负得起这罪责?”
我暗暗看向甄嬛,心中十分畅快:甄嬛为了活命,必须撇清她和果郡王的关系。可她越是撇清,越是字字锥心。她哪里是说给旁人听,她是说给自己听。果郡王是如常送礼,果郡王不是为她,果郡王与福晋恩爱情长。旁人说一百遍给她听,都不如她亲口说一遍给自己听。我光是想一想,都能感觉到她痛彻心扉的难受。“皇上驾到!”僖妃字字铿锵,一时间无人能与她争锋辩驳,苏培盛的声音突然将沉默打破,众嫔妃赶紧起身行礼,低着头一个也不敢看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皇上走到厅中的香炉前,忽然驻足看了一眼上座的皇贵妃,严肃道:“宫中无一日安宁,朕何从万安?”年世兰还没有察觉到皇上的怒意,更没有注意到苏培盛后面跟着小允子,神色有些懵懵的,反而是端妃率先告罪道:“臣妾等搅扰了皇上清安,望皇上恕罪。”皇上蹙眉看了一眼端妃,忍着怒意看向皇贵妃,“出了什么事,这样乱哄哄的?”瑛贵人忽然跪到皇上跟前,对着皇上郑重地磕了一个头,“僖妃与果郡王暗通款曲,臣妾今日特请皇贵妃定夺。”皇上一愣,环视仍旧保持着行礼姿势没有起身的嫔妃们,突然怒道:“胡说!”他高高扬起手掌,却在看到瑛贵人那张与世无争的清丽面庞停下了手。敬妃见皇上似是要打瑛贵人,按捺不住同情说道:“皇上,瑛贵人郑重其事,许是有什么隐情。若是真有什么误会,立刻解开了也好,免得将来以讹传讹,反而毁了果郡王和僖妃的清誉不是?”他似乎想起了瑛贵人是果郡王身边出来的,手颤颤巍巍地放下。“好。朕就听你一言。”皇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瑛贵人,整个人仿若一尊佛像,不怒自威。“僖妃病重时,果郡王曾将其接至清凉台养病。臣妾亲眼所见,王爷待僖妃绝非叔嫂之意,而为男女之情。”江采蘋知道,今日若不摁死僖妃,来日被摁死的就是她自己,比之刚刚,话语要犀利多了。“且清凉台离僖妃修行的凌云峰禅房不过一步之遥,果郡王若常常去探望,与僖妃岂非如同在山间做了夫妻一般?且当日人证并非只有臣妾一人,还有果郡王府的奴婢采兰、王爷的贴身小厮阿晋、僖妃身边的侍婢流朱,皆是见证。”皇上清了清嗓子,蹙眉道:“这三人,可能与你一同指证啊?”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