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语气里的温柔连装都装不出来了,皇上意外地看向我,再次拉起我的手。“容儿,朕知道你也一样伤心。你不要怨朕,送她去和亲,朕也是不得已。”我颔首回答:“臣妾明白。”似乎是察觉出了我的冷漠,皇上也不再对我颐指气使了。我推托六宫事忙,鲜少殷勤地去养心殿伺候。又到了一年初冬,一直勤谨侍疾、又时常带着温宜哄皇上高兴的襄嫔如愿封妃,如今后宫里妃位又四角齐全了。寿皇殿。阖宫祭祀祖先,皇上携嫔妃敬香祈福,祈求大清国泰民安。一轮敬香完毕,皇上转过身看向跪在地上的一排皇子公主,四阿哥为首,器宇轩昂,似乎十分希望皇上能够与他说两句。四阿哥生母出身微贱,养母又远嫁和亲,虽是旁人嘲讽他不堪,但他还是十分活跃,不仅常常去养心殿讨教还常常亲自炖了参汤送给皇上。“朕很久没有抱八阿哥了。”那是因为皇上不来延禧宫看我,我也很少带孩子去看他了。弘映有些惊喜,乐乐呵呵地张开双臂朝着他皇阿玛跑过去,被皇上一把抱起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又重了些!”皇上亲了一下弘映的脸颊,脸上满是笑意地看向我,我却只是淡淡的,对着他微微点头。毓贵妃瞧了我一眼,帮着我说道:“八阿哥又长高了,宣妃悉心照顾,八阿哥也想着要为皇上快点儿长高长大呢。”皇上又一次看向我,眼中满是怜爱,继续说道:“朕记挂着阿哥和公主,自然也记挂着你们。天儿一天比一天寒,别贪凉吃生冷的东西,别挂着汗去吹风。”众嫔妃跪在地上对着皇上伏地谢恩道:“多谢皇上关怀。”“朕瞧着宣妃脸色不好?如今宣妃协理六宫诸事,素来劳累,如果你们未能帮衬,反而叫她添了一丝烦恼,那便是叫朕心里不安乐!”襄妃微笑着看向我,眼中意味深长,我则是抬头看向皇上,再次对上他殷切的眼神。这是怎么了?这几个月我不太搭理他,他倒是上赶着对我真诚起来了?怕不是因为我在他身边伺候多年,一时间没人像我那般娇柔殷勤,他有些不习惯了?祭祖结束,回到延禧宫,黄规全正在我廊下候着,带着花房的小太监们站在外头。“娘娘,皇上说娘娘是最喜欢蜡梅的,这不,宫里的蜡梅刚开,就命奴才们折了这许多来插瓶供娘娘观赏,说是愿娘娘心情舒畅。”我给宝鹄使了个眼色,让奴才们将蜡梅都送进寝殿。我转身看向外头阴阴的天空,一伸手,一片雪花落在我的手心,瞬间化成了水。我无奈叹了一口气,“宝鹬,你陪我去养心殿给皇上谢恩吧。”
皇上是故意整了这一出,我若不给他一个台阶下,便是不识抬举了。即便我今日身在妃位,宫中诸事皆如我所愿,我还是得向皇上低头,因为我的权力都是他给的。他能给,就能收,一切都在他一念之间。养心殿。皇上正在西偏殿书桌后头溜达,像是无心批奏折,等着我来似的。我走上前去,蹲下对他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见我这么快就来了,他很高兴,兴冲冲地从书桌后绕到前面来,亲手将我扶起来,这样热情都有些让我受宠若惊了。“花房的蜡梅都送去了吗?容儿可还喜欢?”我淡淡一笑,继续对他行礼,“臣妾喜欢,谢皇上惦记。”他拉着我在一旁的榻上坐下,举止亲密,像是把我当成知心人一般,“今日早朝,鄂尔泰和马齐争辩起来,朕听来听去,还是为了立嗣的事。这宫里宫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朕这张龙椅。”试探。又是试探。我都倦了。“这是国事,臣妾不便干政。”我一句话堵得皇上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我温柔一笑,将我的手拢在手心里。“先帝生辰,朕想要择一位皇子替朕主持祭祀,你看选哪位阿哥好呢?”还试。还试!“皇上决定就是,臣妾生有皇嗣本当避嫌。”皇上身子往后退了一些,蹙眉看着我,似乎没有想到我一直这么保护自己,半句不敢置喙。“朕还是觉得七阿哥好,他年纪虽小,但是天资聪颖。朕前几日考问他诗书,文义皆通,见解独到,朕十分欣慰啊。”我低头一笑,“那是毓贵妃教得好。贵妃娘娘才情极好,又与世无争,七阿哥跟着这样的母亲,自然学得多、长进也快。”皇上听出了我言语中的不忿,不怒反乐,笑道:“容儿,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朕何尝不是为了弘昫的将来打算?”他看我无心为孩子说些什么,温柔地摸了摸我头上的珠钗,“先帝祭祀,还是让恒亲王和慎贝勒去办吧。”他早就想好了,故意问我是哪位阿哥来试探我。我微笑着看向皇上,镇定地点了点头。 狂徒宫中一向太平。日子过得飞快。皇上身体不好,又逢年纪大了,没心思选秀,便在宫女之中选了几个姿色清丽的封了答应常在,随侍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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