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在高二上学期荣获数学竞赛全国一等奖的奖品。
他心绪难平地抬头张望,展示柜里摆放着种类繁多、数量可观的物品,每一个上面标注着数字。从左侧第一个展示柜最上面一排的17、18,到下方的19、20,再到底层的21,视线向右依次扫过去,数字不断增大,直到30。
对数字极度敏感的他,立刻联想到年龄,是肖程东与他相识与相逢的每一年。
匆匆一瞥,眼花缭乱。礼物品种繁多,各式各样,小到十年前流行的橡皮糖,大到闪闪夺目的珠宝。
孙丞溪没有仔细观察,因为他的注意力被那个电梯吸引,如果不出所料,这是通往地下二层的入口。
果然,打开电梯,他发现只有3和b2两个楼层的按键。
还能有什么秘密?
这个房间已经令他极度震撼,还能再有什么呢?
孙丞溪这次没有犹豫,果断地按下b2。
“叮”
电梯门开了。
目瞪口呆的孙丞溪,想要收回刚才“极度震撼”的形容。
展现在他面前的场景,才真正让他心神震颤。
如同穿越漫长黑夜后的曙光乍现,沉寂已久的花朵重新绽放,冰封多年的雪原等来春天。
电梯门外几步远的地方,放置了一个灰色的单人沙发,沙发扶手上有个笔记本,旁边立着一盏落地灯。或许是设置了自动感应,随着孙丞溪的靠近,缓缓打下柔和朦胧的光。
凭借这点光亮,孙丞溪扫视整个房间,没有窗子,没有其他的家具或装饰。
但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照片。
孙丞溪看见,那些照片上面,全是自己。
有坐在教室里,仰头看投影仪的自己,头发几乎盖过整个眼睛。初高中为了省钱,很少理发的他,往往蹭教导主任抓学生发型的时机理发。
有站在柜台前,专心制作奶茶的自己,由于不熟练手腕上还溅到了几滴。这家奶茶店老板,预支过三个月工资给他,高考后也借了许多钱。
有在租房门口,与房东阿姨交谈的自己,捉襟见肘总是踩着截止时间交房租而害羞得挠头。刘阿姨不仅没有嫌弃,还时不时送些新鲜菜果,接济经济困难的他。
有靠在报告厅栏杆上,愁眉不展的自己,只能望着楼下笑意盈盈的行人发呆。他没有抢到李主任讲座的入场券,本以为在门口可以蹭听,结果报告厅的门一关里面的人声根本听不见。
还有唯一一次去网吧填报高考志愿的自己、大一体测累得气喘吁吁的自己、保研复试检查材料的自己、博士顺利毕业拍摄图书馆的自己、在研究所与季斌豪一同走向食堂的自己……
很多。
多到孙丞溪的眼睛模糊,连泪水划过脸颊都不知道。
双腿无力支撑自己,跌坐在沙发上的他抹掉脸上泪痕,端起一旁的笔记本。
没有密码,很轻易地进入桌面,只有一个写着“cx”的文件夹快捷方式。
双击打开。
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录音,按照不同日期命名,时间跨度从十几年前到三个月前。
孙丞溪抖着手,点开日期最新的那个。
录音内容很简单,是他接到肖程东的来电,询问预报有雨是否需要下班接他。
孙丞溪听见自己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回答“好的谢谢程东”几个字,忽然想起那句“冰冷得像个客服”的评价,觉得评价得很到位。
他没有再点开其他录音,单曲循环着,无声无息地哭到浑身颤抖,难过到不能自已。
是的。
他的心里没有感受到一点快乐。
因为这个房间,根本不是关于孙丞溪的幸福基地,而是肖程东为自己打造多年的密闭牢笼。
整整十四年。
孙丞溪禁不住地想,每次坐在这里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一点不恨导致他变成最讨厌样子的自己吗?凭什么不恨自己反而做了这么多?
凭什么!
孙丞溪放任自己的情绪失控,心里渐渐有了主意,偏头贴在沙发靠背上暗暗琢磨。
一刻钟后。
“丞溪老师,打开录音功能。”
眼镜立刻应声:“好的,主人。”
录完语音,孙丞溪留恋地观望整个房间,手指抚在笔记本的屏幕上,闭眼强压下心头重新涌上的情绪。
将笔记本放回原处,留下眼镜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从三楼顺着楼梯向下走的孙丞溪,远远瞧见赵姨向上寻他,脸上的焦急显而易见。
“丞溪!你去哪儿了?刚才大家都在别墅里找你,怎么没有看见你?”赵姨边跑上楼边递来手机:“程东找你快找疯了!快给他回个!”
孙丞溪小跑几步迎上她,接过手机,给肖程东拨号。
占线中。
接连打了几个,又占线。
他只好将手机还给赵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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