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宵警惕地盯着他的脸,没有多作挣扎,倒是有长达半分钟的一语不发。那人似乎觉得他的沉默过于无趣,松开扣紧他咽喉的手指就势一推,冷笑道,“你身手怎么退步成这样子了?”
贺宵便一声不吭地向后退几步,警觉地打量着他。十几秒后对方脸上有了明显的不耐烦的神色,但身体仍然保持着一种滴水不漏的防御姿态,视线说不清是轻佻的打量,还是蛇类捕食前不动声色的窥伺。
“你是谁?”贺宵悄悄移近铁门边缘,尽量使自己处于一个随时能逃离的位置,“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刹那间那人脸色有轻微的变化,饱含疑虑的阴沉视线扫过他。贺宵观察着他变化的神色,谨慎地整理了一下语言:“你想要什么?……我没有钱。”
“别装傻。我在这里守了你一个星期,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那人将匕首抽出来握在掌心里,视线灼灼地黏着他,像是想从他眼睛里寻找到说谎的痕迹,“最近你的行踪我也调查过了,自从你出现在a城,便一直辗转靠打黑工为生……这点钱够你嗑药?你还欠了不少医疗贷款,打黑工的钱还不够你还个零头,就为了掩藏行踪,你连这种日子都过得下去?”
追查踪迹,不知名的成瘾性药剂,所谓的掩藏行踪——这时候贺其实宵已经隐约察觉到对方的身份与某种庞大的势力有关,灭顶的恐惧如同湿透骨髓的寒流般缠上来。事实上也有另一种原因——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参军期间仍与这种组织有所勾结,这太自暴自弃太自甘堕落,是他不愿相信会出自于自己身上的卑劣行径。
他想起摆脱毒瘾时那种暴沸般熬化血肉的剧烈的生理反应,那时他曾有一次在ktv的夜班里忽然发作,只能徒劳地把自己锁在通常用来供夜班工休息的一间隔音房中。腹部传来仿佛被重物捣烂内脏的怪异触觉,关节里爬满密密麻麻酸痒的、受侵蚀感的剧痛,他在销骨的痛觉中声嘶力竭地哀鸣,声音被四下里传来的歇斯底里的歌声吞没殆尽。最终他从房间里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湿得衣摆上都在滴水,于是他中途请了假,当月满勤的五十块奖金无可避免地被扣掉了。
与这种势力扯上关系的话,或者说被这种势力捕捉到踪迹并循声而来,凭他连证明材料都没有的黑户身份,连逃离的退路都被封死了。铺天盖地的恐惧中,他已经近乎失去思考能力——他只是遍体生寒地想,这间出租屋不能再回了。
他以一种将要反击的姿态凝视着入侵者,极力使声线听上去冷寂沉静。“我没有用药。”他说,尾音难以克制地有轻微压抑的沙哑,“我已经戒掉了,以后也不会再用。如果我们还没有钱货两清,我会尽快还给你……”
那人凝视他,曜石似的瞳孔泛滥阴鸷的光。他冷笑一声,讥讽似地道,“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那东西是戒得掉的?我们之间可不是什么钱货两清了就可以结束的关系——这大半年你躲也躲够了吧?少当家可惦念着你的消息呢。”
“来。”他招一招手,“和我回去见见旧主?”
有仿佛浸透骨髓的恐惧电流般鞭笞上脊背,躯体翻江倒海的幻痛反应几乎逼得他弯下腰——他指尖与双脚开始经历剧痛褪去后残余的麻木,与此同时某种古怪尖锐的冷感自心口弥漫至肢体,仿佛与如今的自己截然不同的灵魂短暂地占据躯壳。继而他意识到自己在恐惧那个称呼,记忆在过量的负面感知中灰飞烟灭遗失殆尽,身体却牢牢记得那个称呼带来的难以承担的可怖痛觉。
贺宵微微垂着眼帘,眼睛里飘忽不定的恐惧与警觉。他声音轻得几乎能被呼吸扑散,指尖已经抖得很厉害了,大概对方稍微低下头看一眼便能察觉到他的不对。好在那人正逼视着他的脸,视线待扑袭鹰隼似的凛锐,而他表情贫乏,木僵似地默立在原地,像一截久朽生霉的枯木。
“我听不懂……”良久,他垂下头,再一次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就算有,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吧……我丢了很多记忆,从前的事情我一无所知……总之我会还清药钱的,也不会报警……我真的不记得你了……或许是你认错人了、……”
他在初次交手溃败的短暂时间里意识到自己与对方力量与技巧上的差距,他一无所有,无以反抗,铺天盖地的恐惧中他心跳脱缰,耳膜里密密麻麻铅云般的嗡鸣轰然炸开。对方正一言不发地逼视他,视线尖锐深寒,如同一柄生锈的钢刃绞烂内里,几乎把他从里到外捅个对穿。
他艰涩地吐了口气,嗓音有含混不清的战栗与烧哑了的破碎钝感。
“我不要去见什么人……”他自暴自弃地垂下眼睛,“放过我吧……”
“真想不到,你也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这眸光灼灼的青年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神色中透出一种扭曲的不甘与混杂着嗤之以鼻的古怪的杀意。他用这样可怖的、几乎烧伤人的滚烫视线凝视着贺宵,如同新伤痕横亘与蛛网般匍匐的疮疤之上:“为了活命能低头到这种程度,实在太可悲了。”
“真没劲。不知道少当家这么执着于寻找你的踪迹有什么意义。既然找不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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