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风驰冷嗤,语气不屑,“沈医生为人正派,需要你们滥用职权?”谢栖月:“那你要我怎么道歉?”贺风驰:“你刚才对沈医生人身攻击,以后沈医生爸爸的住院医疗费你全包了。”贺风驰说完之后,先转身问了沈知念,“沈医生觉得这个道歉能接受么?你尽管找好的医院好的医生给你爸爸治疗。谢氏大半营业额来自贺氏,我一想到我的钱最后便宜了伤害沈医生的人,就不想合作。他们不补偿你到我满意,明年贺氏就不再跟谢氏合作了。”谢栖月的气焰顿时灭了,饶是她不怎么参与公司管理,也知道贺氏是她家的大客户,每年大半销售额都来自贺氏。这么一想,谢栖月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露出微笑道:“我这边都听贺总的。”沈知念抬眼看着贺风驰,好几秒没声音。她曾经不止一次拒绝贺风驰金钱上的支持,她怕由奢入俭难,也怕拿人家手短让自己处于卑微的境地。哪怕她刚来沪城的时候手头真的很拮据。她考上大学后,就成年了,在精神病中心托管的爸爸也重新有了监护人。当地精神卫生中心打来电话,跟她说按照规定,有监护人了就要接出去,问她要不要接她爸爸出来。她考虑了一下,就决定把爸爸接出来,在离沪城近点的镇上租了个小房子,安排了一个阿姨。她为了负担爸爸的费用,一空就去做家教帮人补课到处打工。贺风驰自然心疼她起早贪黑提出过帮助她,她都拒绝了。如今他虽然不知道她就是沈知念,但他体贴地用这种迂回方式,减轻别人的经济负担贺风驰说:“不说话就当默认了?”沈知念说:“不用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贺风驰的眉心一蹙。沈知念说:“我爸已经死了。”贺风驰瞳孔一缩。一时间,喧闹的医院门口好像都寂静下来。沈知念补充道:“不想拖累我,自杀的。”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天气忽然阴沉下来,朝阳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变得冷肃压抑,呼啸而过的风都多了几分冷寂。乌云在贺风驰身后翻涌,他脸色都阴沉几分。他喉结上下滚了几下,声音艰涩道:“好。那贺氏立刻跟谢氏停止合作。”贺风驰拉过沈知念的手腕,将她拉到医院某处墙角。太阳的光被医院的墙体彻底挡住。
沈知念在一方阴影遮蔽下,低垂眼睫,小声解释道:“我爸是外伤引起的精神分裂,伤到了前额叶。”“这些年,沈医生辛苦了。”贺风驰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听不出什么情绪,显得平静且温暖。沈知念像是被戳中了发达的泪腺,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止不住似的,如泉涌,“他们是瞎说的,不会遗传,是外伤引起的,他们都以讹传讹。”在老家的那些年她一直被这些谣言困扰,多次感到窒息难过。她是颜值和成绩都优秀的,当然也会惹来妒忌。到处乱传她的谣言。她解释过,可谣言不止,他们就是要往她身上泼脏水。贺风驰声音沉沉带着些隐怒,“你可以反击,造谣犯法。”沈知念的眼泪蓄在眼眶里,“可是我高中时也反抗过,气得跟传谣言的人打了一架,可那人的爸爸在当地有些黑势力,因为我的反抗,他们趁机把我抓去了精神病医院。”贺风驰浑身猛地一僵,手背上的青筋猛地鼓起,喉结上下滚动几次。院墙一角好像更静了,呼啸过阴森森的冷风,卷着萧瑟的落叶,唰唰飘过两人的脚边。两人粗重的呼吸被冷风卷走。贺风驰好几秒后,才平稳呼吸,放低声音哑声道:“这次,有我在呢。”沈知念心中某个地方像是被彻底击碎。或许是她反正戴着口罩,再狼狈也有口罩遮着脸;或许是事情积得太多而贺风驰又是这样强悍又坚定地站在她的立场;又或许是反正贺风驰跟她很快就没有交集了。她克制不住地倾诉道:“虽然遗传是他们胡说八道,但我确实有抑郁症。”做精神病人的家属太累了,精神上,身体上,金钱上的各种折磨,她没抗住。当年上大学第一学期,她知道自己得了抑郁症,只觉得天都塌了。她很恐惧。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考上好大学,来到大城市,割断了过去,拥有了很有爱的同学们,还有贺风驰这样的人在身边,她努力得来的一切将在瞬间化为乌有。就像封闭漆黑的山日积月累一点点的雕琢,终于被劈开了一道缝隙,她看见了曙光,窥见了天日,但是,一瞬间轰然倒塌,她再度被深埋在昏暗无光的废墟中。她觉得讽刺,大概努力、善良、勤奋、自尊都是苦难的根源,她破不了“遗传精神病”这个魔咒。贺风驰也是,他善良心软,才会在不知好歹的她身上栽倒一次。沈知念的眼泪不断坠落。贺风驰一直静默着没有吱声,不知过了多久,他张臂紧紧抱住她。用力得沈知念几乎觉得有些疼。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