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她都怪她她怎么也没想到,早上大家也还都在说说笑笑的,为什么一转眼就成了这样,分明一切都要好起来了,为什么啊?灵惠帝还在笑,她道:“还怪你什么呢,孩子,我这一辈子,活成这样,够了,真的够了。至少,你还是回来了不是吗。太傅的冤,也终叫人能说出来了,从前,被捂了多久啊。”太傅是被冤枉的,众人都心知肚明,可何洪不除,谁能去越过他说太傅无罪。天上的雪浩浩荡荡飘入灵惠帝的那双浑浊的眼中,此刻,他的神思已经有些涣散了。灵惠帝不再看温楚,他终于偏头看向了等在一旁的李惟言。他的喉中又溢出了一点血来,从嘴角渗出。“长哥儿。”“儿臣在。”李惟言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总该说出些好听的话来吧。灵惠帝道:“你发誓,来生来世,永生永世,都会护住你的妹妹。”李惟言听到这话,怔愣了一瞬。他许多时候都在想,若是那年礼王之乱,若是死得是他,多好啊。他感受到了灵惠帝扯着他的手,越发用力,似乎是拼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李惟言垂着的眼眸尽是讽刺,可面上却已经极尽哀切,他伸手发誓,“我起誓,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皇兄,不要!不要起誓!”温楚握住了他的手,朝他一直摇头。可灵惠帝却始终不依不饶,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叫他发誓。“你发誓!!不然,这皇位,你休想坐!!”李惟言道:“妹妹,放手吧。”李惟言受伤的眼神看得温楚更是一阵刺痛,她的手被他挥开。“我起誓,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无论上碧落,亦或下黄泉,都会护温楚平平安安,否则,叫我死无人埋,生无人拜。”“父皇,够了吗,可以吗。”李惟言不懂,也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不相信他呢。为什么总是不相信他呢。
按理来说,他该难受的,该苦痛的,该死都不去起誓,好报复他泉下也不安宁的。可是,这一刻,他竟然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就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心如死水,因这么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今日这些种种,不过是一二。周遭响起了痛哭声,他看见他的妹妹,抱着他的父亲,哭得几乎昏死。他想,在爱里长大的小孩就是不一样,死个爹娘,哭成这样。李惟言心中想法颇多,表面上却也还是低了眼,跟着众人一起哭喊。今日这些事情全都撞到了一起,何方二人劣性被彻底揭露,罪证齐全,只待宋喻生断刑,而灵惠帝一薨,新皇又要登基。这宫里面一时之间乱得忙得不像话了。从前的党争说来也就皇太子同二皇子争得厉害些,可是何家的人出了事情之后,二皇子又还能拿什么去争。李惟言登基之后,那些到了年岁的皇子也都封王,迁离了京都。而何洪方修二人的死期,被定在了十月初旬,关乎他们的罪行,别的姑且不算,光何洪、方修二人联合拐卖孩童,买卖孩童一事,光是判十个死刑也不够。再其他贪污等罪一并罚下,抄家灭族都能算是轻的。何洪饶是在判刑之前,也如何都不肯认下,但罪证确凿,板上钉钉的事情,就算是再如何不认,都没有用。宋喻生下的罪,灵惠帝死之前留下的话,那些翰林院、国子监同何洪一党的人,如今就算是怎么有想法,也不敢去吭一声了,毕竟,现在都自顾不暇的时候,若和他们再去出面,那他们私下行贿收贿的事情定也躲不开了,这个时候,能消停就该消停。灵惠帝死后,棂棺一连在宫里停了七日,温楚连着在灵堂跪了七日,不论李惟言和孝义怎么劝说都没用。灵堂里面已经没什么声响了,温楚也已经跪得筋疲力竭了,其间除了吃饭睡觉如厕以外,就是跪在这里。夜风吹动白色灵布,周围除了宫女太监以外也没什么人了。宋喻生走近,抬手制止了他们行礼的声音。温楚并不知道身后来的是宋喻生,她以为还是李惟言。她头也没回说道:“皇兄不用劝我了,最后一个晚上了,你就叫我再陪陪他吧。”温楚良久也没有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她觉得有些奇怪,回过头去,才见得宋喻生此刻正站在身后。屋内只有稀疏的光亮, 照得温楚身形更加单薄。她见到来人,面上也无甚表情,片刻,两人进行了一场持久的对视, 相较于温楚如死水一般的眼睛, 宋喻生的眼神之中就掩藏了太多太多说不出的情绪。这些天, 宋喻生一直也都在忙着给何洪定罪,给太傅翻案,好不容易脚能着地了, 便来了灵惠帝的灵堂前面,他来这处, 也只想见她一面。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了这处, 只忽迷迷惑惑之际, 脑海之中, 想要去到有她在的地方。“宋喻生, 来就来了,干嘛还不吭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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