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陈梅说过这个问题,但陈梅从来不听,认定她就是想偷懒,亲自守了她一晚上,把一整本练习册写完了,才允许乔可矜走出房间。从那天开始,乔可矜就什么也不和陈梅说了。不过在昨天之前,她还会老老实实地写。而今天,她只想敷衍了事。只是答案已经被撕掉了,要敷衍也很麻烦。好烦。她躺在沙发上,吐出了很长一口气。最后的夕阳从阳台照进客厅里,新闻播报已经结束了,听着电风扇呜呜的声响,她从沙发缝隙里掏出她攒了很久的钱,才偷偷买到的二手手机。上面有几条微信消息,来自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徐知行:【出来玩?】徐知行:【怎么不回话?】徐知行:【又在家里装乖宝宝?】隔着屏幕,乔可矜都能想象到他眉头微蹙,不耐烦的模样,和学校里光风霁月、温柔明朗的校草可是半点不沾边。而且看他这熟稔的口吻,乔可矜会怀疑她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问题。明明他们同班一年,直到昨天才第一次和对方说话,就连微信,都是徐知行昨天直接拿着她的手机强行加上的。他干嘛要这样说话,难道就因为昨天吗?可想到昨天。乔可矜呼吸滞住,忽然又感到一阵心慌。就差一点点,今天上新闻的人就是她了。毕竟暑假的第一天,她就已经在谋划跳桥了。只是她也不会想到,这种事情还能有人抢在她前面。昨天下午有个文综培优班,要到六点才下课。她的计划是在下课回家的路上,路过跨江大桥北岸的时候跳桥。走在赴死的路上总不至于多欢快,她就慢悠悠地走,身侧的车流交错,她感受着夏日傍晚的燥热,拿出夹在笔记本里的遗书欣赏了一遍,又放了回去。她心跳很快,她知道她很紧张,也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好像是激动和期待。虽然她看不到,但她很期待陈梅能露出痛苦和后悔的表情来。她是抱着这样的心情走到桥边的,这里靠近城郊,车辆很少,江面正对西边,可以看见落日半隐在天边的一大片火烧云里,映得江面通红。如此绚烂又壮观,正配得上一条生命的落幕。但如果在她的正前方,没有那个攀过栏杆,从大桥上一跃而下的女生就好了。
坠落就是发生在那一瞬间的事情,是在乔可矜看到那个女生的同一瞬间发生的。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心脏骤停了一瞬,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女生跳桥的方向,眼里停留着女生坠落下去的残影。大脑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手指发软用不上力,笔记本掉落在地上摊开,遗书露了出来。但她没有注意到,她像是变成了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头人,脑袋一片空白,后来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出现了一个懒洋洋的的声音,“乔可矜同学,还要跳桥吗?”这一句问话唤回了飘荡的灵魂。乔可矜回眸,忘了看这人的脸,也忘了追究这人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双唇与手指都在不住地颤抖,几乎要崩溃了一样,一直重复大叫:“刚,刚才有人跳桥了,救她,快救一救她!”颤抖的手指指向女生跳桥的方向,她有点腿软,单薄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徐知行好心抓住了她一只胳膊,没让她摔倒,“吓傻了?有在江里游泳的人救她了,人都已经上岸了,我也打过120了。你别叫了,很折磨耳朵。”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乔可矜听见了急救车的声音。混乱的心跳终于趋向了稳定,她愣愣抬眸,终于想起了看眼前这个人的脸。少年比她高了一个头,眼眸微垂看着她,半掩着一双瞳色较浅的眸子,穿了个宽宽大大的深灰色无袖背心,露出结实有力的臂膀。抓着她手臂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单手插着裤兜,浑身都透着股懒意,哪哪儿都不像是个好学生。何况他还夹了根烟,烟头还燃着一点猩红。可乔可矜是认识这张脸的。只是看着这和印象里完全截然不同的人,她捏着帆布包带子,有点不确定,“徐知行?”小心翼翼的,很怕是认错了人。徐知行嘴角上扬,嗤笑了声:“是我长得太没辨识度了?怎么出了学校就认不出来了?”竟然还真是。乔可矜记得学校里的徐知行,是所有人公认的好学生,总穿着一身整齐干净的校服远远看着就和一棵松柏一样。走近了看,又会发现他总笑得温柔,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家境优(y)(h)越,他也从来不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哪像是现在,怎么看都像个混不吝。乔可矜摇头,“你和在学校里的时候很不一样,而且我们也不算熟。”“也是,连话都没说过,是不熟。”徐知行又笑,笑得懒散又放浪,却对她说:“不过乔可矜同学也深藏不露啊,个子不高胆子不小,还想着跳桥呢。你现在还要跳吗?”心脏一下提了起来,乔可矜后退半步。“你怎么知道——”话没说完,她看到了徐知行手里的那张纸,那是她的遗书。她伸手要抢,但慢了一步,徐知行将遗书高高扬起,根本是她触碰不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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